文︱陆弃

日本媒体12月19日报道，围绕冲绳多处水体检测出严重超标的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问题，日方多次要求进入驻日美军基地调查污染源，如今终于等到美方回应，但不是许可，而是直接拒绝。理由也很干脆，没有科学证据证明污染来自美军基地，因此不同意调查。一句话，日本要查，美军不让，事情就此卡死。

这不是技术争议，而是一场赤裸裸的现实展示。日本地方政府发现水体污染，数据摆在眼前，污染物是被称为“永久性化学物”的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难降解、会累积、与健康风险直接相关。结果呢，日本政府连进基地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这不是环保问题，这是主权问题被按在地上摩擦。

冲绳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早在2016年起，冲绳县就已四次通过日本防卫省，向美方申请进入基地调查污染源，次次石沉大海。这一次，美军终于“礼貌”地给了回复，不同意。理由听起来专业，实则敷衍，判定标准不统一，因果关系不成立，于是调查免谈。

问题是，冲绳县公布的调查结果并不含糊。46处受检地点，28处超标，其中嘉手纳基地附近一处泉水，检测数值是日本暂行国家标准的32倍。这不是擦边球，这是直接爆表。即便如此，日本政府依旧只能在基地外打转，像个隔着围栏看自家后院起火的房东。

更讽刺的是，日本不是没有政府部门，也不是没有法律体系。日本防卫省在这件事中承担着“传话人”的角色，负责把地方政府的合理诉求转交给美军，然后再原封不动地把拒绝带回来。流程完整，姿态规范，唯一缺失的，是实质性权力。

美军的态度也很清楚。普天间机场的环境调查请求，不会进行。横田基地过去十多年多次发生含有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的污水泄漏，美军一概否认。哪怕去年已经承认暴雨期间蓄水池可能外泄，依旧没有后续调查开放。这种操作模式已经非常成熟，出事了，先否认，顶不住就模糊处理，调查权绝不松手。

如果把时间线拉长，这件事就更耐人寻味。2010年至2023年，横田基地至少七起相关污水泄漏事件，日本地方政府次次不满，次次无解。不是证据不够，而是门根本进不去。调查权被拒绝，污染责任自然也就无从认定。

这正是问题的核心所在。环保只是表象，真正的核心是权力结构。驻日美军基地，名义上在日本土地上，实质上却处于高度封闭的“例外区”。地方政府无权进入，中央政府不敢硬碰，最终承担后果的，只有周边居民。

所谓“永久性化学物”，对环境来说是永久，对政治关系来说似乎也是永久。它们长期存在于水体中，正如这种不对等关系长期存在于日美之间。污染可以累积，风险可以扩散，但责任却始终悬空。

更微妙的是，这类事件并不影响日本在安全议题上的积极表态。军事合作越走越近，基地功能不断强化，但一旦涉及环境、健康和民生，态度立刻软下来。主权在这里被切割得干干净净，安全归同盟，风险归地方。

冲绳的愤怒，其实并不新鲜。长期以来，基地负担集中、事故频发、噪音扰民、环境风险叠加，地方社会的不满早已积累。但在国家安全的宏大叙事面前，这些具体而真实的生活问题，往往被默默放到次要位置。这一次，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只是一个触发点。真正被照亮的，是日本在美军基地问题上的结构性无力。不是缺乏数据，不是缺乏专家，而是缺乏说“不”的空间。

当美军用一句“不同意”就终止调查，日本能做的，只有继续“努力寻求”。这个措辞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努力，不等于有结果；寻求，也不意味着对方必须回应。

有些污染，存在于水里；有些问题，则渗透在制度中。前者需要检测仪器，后者却早已人尽皆知。只是每一次被公开点名，依旧让人感到刺眼。在基地围栏之外，日本是完整的国家；在围栏之内，日本却成了旁观者。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会不会被清理，尚未可知。但这道围栏背后的现实，恐怕短时间内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