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年李先念回乡,侄子提议合照,他却说:可别拿着照片招摇撞骗 (1961年10月,红安)“粮食不够,先把老人孩子顾上!”李先念一下车就扭头对陪同的县委书记嘱咐,雨丝顺着军大衣的檐口往下滴,气氛却立刻暖了几分。那一年,全国正处三年困难期,各地都在紧衣缩食。县委原本打算借机少交一点征购粮,可他一句“我是国家副总理,不是红安的副总理”让会场瞬间安静,谁也不好再提特殊照顾。几天后,征购任务如期完成,干部们心里五味杂陈:这位老乡亲不徇私,却比任何人都惦念红安。 要理解他的态度,得把时间拨回到半个世纪前。1909年夏天,李家大屋迎来最小的男孩——全伢,日后改名李先念。家里穷到极限,锅里常年“糠菜半年粮”,母亲用一块破布蘸点油在锅底抹一圈,全家人已经觉得香得很。贫苦没把少年压垮,反倒炼出一股倔劲。十岁辍学,他挑着木匠工具走乡串镇,后来又跑去武汉当小工,见惯旧社会冷酷。1926年北伐军进城,他扔掉木锯回红安办农会,次年黄麻起义枪声响起,他端枪冲在最前头。 真正与故乡重逢,要等到1953年。那一次,他身兼中南副书记、行政副主席,时间紧到只挤出两天。县里请他先回李家大屋“团圆”,他摆手:“家事往后排,红安有两件更要紧——先修水库,再扩田亩。”于是会议开在破庙里,六百多名干部听他嗓音带乡音地比划:先保饭碗,再办工业。散会后,他一步三滑爬上马鞍山水库工地,看到石方推土机轰鸣,忍不住拍着坝体说:“咱旱涝靠它顶着,值!”同年,他主持的荆江分洪工程封闸,第二年长江大水,湖北保住了庄稼。老红安人讲起那事,总竖大拇指——“先念不只管我们这一乡,他眼里装的是万里江河。” 镜头再转回1961。有人偷偷给他塞条子,想为自家亲戚要个“城里编制”。他笑而不语,把纸条折两折塞回对方兜里:“干部不是我兜里掏出来的,靠真本事。”他的哥哥还在砖瓦厂端坯拉车,他只按月贴补点钱,从无一句“照顾”。侄子李良银在仪征化纤厂,领导都不知道他是李先念亲戚,差点把人当普通技工外调。李良银自嘲:“叔叔交代过,身份别说,省得当招牌。” 改革春风吹到大别山,1979年秋,李先念第三次回乡。公路边,一个八岁女孩牵牛绳,裤脚打着补丁。他让司机停车,蹲下问:“读书没有?”女孩怯生答“没”。他起身吩咐县里:“查一查,莫让她失学。”随后,车队改道刀背岭,他要看杉树林场。满坡碗口粗的杉树在风里沙沙作响,他连连点头:“绿色银行,得守住。”那一趟,亲友赶来探望,侄子拿着傻瓜相机要求合影。他笑着摆好姿势,可快门声一停,话锋一转:“可别拿着照片招摇撞骗!”一句话,亲戚想提调动的心思瞬间熄火。 1988年,他79岁,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回红安。公路变柏油,田畈里双季稻沉甸甸,他伸手掐了一粒谷:“籽饱,肥料足。”在火连畈茶场,他听场长汇报年产十八万公斤,主要销上海,便提醒:“产量重要,牌子更要硬,质量一滑坡,市场就溜。”当晚十点多,他仍叫县里领导到客房,询问烈军属生活。大革命时红安48万人,战后只剩33万,他明确要求:优抚款不能缺一分。 第二天一早,烈士陵园里,他亲手种下雪松。有人在镇上流传“李主席回来带了上百万投资”,数额越传越离谱。消息飘进他耳朵,他摆摆手:“一分钱没带,再编我就上人民日报澄清。”虽语气玩笑,态度却斩钉截铁。他更挂念教育,特意跑去列宁小学,孩子们给他系红领巾,他挥笔写下十二字:“发扬光荣传统,培育四有新人。”字迹苍劲,墨香很快传遍校园。 1991年冬,红安县委副书记耿协楠赴京探望。他刚进门,李先念就急着问:“万元户多了没有?茅草屋还剩几家?”耿协楠报了数字:全县户均收入翻番,刘家宜村四户盖小楼。他听得眉开眼笑,却不忘再叮嘱:“地是命根子,占一亩耕地等于谋害三个人,记住。” 1992年6月,病榻上的李先念气息微弱,却仍嘱托来访老乡:“要让家家都有好日子,欠老区的,咱们得还。”他轻声哼起那句旧民谣:“小小黄安,真不简单,铜锣一响,四十八万。”两天后,这位在风雨中行走一生的老人安静离世。噩耗传回故里,红安城镇鞭炮声停了,茶馆里无人说笑。有人感慨:他没给家乡带来现成金库,却留下了修水库、种杉树、重教育的思路,这才是真正的财富。 如今走在红安新城区,高架桥下车流不断,远山仍是杉林成片。老乡们提起李先念,常用一句话作结:“他不让我们拿照片招摇,可他的名字,早就刻在这片山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