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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们小镇上的一所全市排名最末的普通高中,有两名考生高考越过600分数线,轰

当年,我们小镇上的一所全市排名最末的普通高中,有两名考生高考越过600分数线,轰动全镇,大幅宣传标语高高挂上教学大楼。 那两人是同桌,一个叫阿明,一个叫小娟。 阿明家在镇东头开杂货铺,父母凌晨三点就要去县城进货;小娟她爸是镇中学的门卫,总在晚自习后给她留一盏传达室的灯。 他们共用一本数学错题本,封皮用透明胶带粘了三层,边角磨得发黑,里面夹着半块用蜡纸包好的橡皮。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阿明蹲在杂货铺门口啃凉馒头,小娟攥着查分短信在传达室门口哭了半小时。 填报志愿时,镇中学门口的老槐树下,两人把志愿表铺在石桌上。 阿明用铅笔圈了“齐鲁工业大学”的机械专业,说这个学费低,毕业能进工厂;小娟的手指在“山东师范大学”和“青岛大学”之间来回划,她妈前一天偷偷塞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女孩子当老师最稳当”。 最后阿明在志愿表底下画了个笑脸,小娟把“山东师范大学”的代码填了上去。 开学前,小娟把那本错题本送给阿明,扉页上写着“记得给我写信”;阿明从杂货铺货架上拿了罐最贵的蜂蜜,塞给小娟时脸憋得通红,说“泡水喝,对嗓子好”。 大学四年,阿明很少写信,电话里总说“挺好的”“不忙”,小娟知道他周末在工地搬砖赚生活费,因为有次她打过去,听见背景里有钢筋碰撞的哐当声。 小娟在济南读师范,第一年就拿了奖学金,却在电话里跟阿明哭,说班里同学都多才多艺,她连钢琴都没摸过。 阿明只会说“没事,你讲课好就行”,挂了电话就去图书馆借《教育学》,对着手机查里面的名词,查完又觉得自己瞎操心。 毕业后,小娟留在济南的一所初中当数学老师,第一年带的班平均分就拿了年级第二。 阿明进了县城的一家机械厂,车间里机油味重,他每天下班都要洗三遍手,指甲缝里还是黑的。 那年春节,两人在镇上的集上遇见。 小娟穿了件米色大衣,头发烫成波浪卷,阿明穿着工装棉袄,袖口磨出了毛边。 小娟问他处对象没,阿明挠着头说“厂里姑娘少”;阿明问她工资多少,小娟含糊说“够用”,没提每月要还助学贷款。 后来镇上有人说,小娟在大城市混得好,阿明没出息,还在县城当工人。 阿明他爸听了,把杂货铺门口的春联换成“勤劳门第春光好”,贴得比往年都高。 三年前,县城机械厂搬迁,阿明主动申请回镇上负责新的配件仓库。 他把仓库旁边的废弃校舍收拾出来,开了个快递代收点,每天早上五点去县城拉货,中午帮隔壁王婶给孙子寄书包,下午教李大爷用手机查物流。 去年夏天,小娟带着学生来镇上搞实践活动,顺便去了阿明的快递点。 她看见墙上贴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当年那张志愿表的复印件,阿明的“齐鲁工业大学”旁边,有人用红笔写了个“棒”字。 阿明正蹲在地上给一个大箱子缠胶带,听见动静抬头,脸上沾着灰,笑起来眼角有了细纹。 小娟问他咋把志愿表贴墙上,阿明嘿嘿笑,说“看着就有劲儿”。 那天中午,阿明在快递点支起小桌,炒了两个菜,都是小娟小时候爱吃的。 小娟说她带的班有个学生,父母在外地打工,跟奶奶过,数学总考不及格,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阿明说镇上现在好多孩子跟着老人过,他这快递点不光收件,还帮着给外地的爸妈传照片,——前几天张木匠的儿子在杭州工地上看见闺女的照片,当场就哭了。 小娟突然问:“当年要是我也报个省内的学校,会不会比现在轻松点?” 阿明给她盛了碗玉米粥,说:“你现在站在讲台上,底下坐着几十个孩子盼着你讲课,那不比轻松重要?” 上个月,镇中学的新标语换了,红底黄字写着“每个方向都能遇见星光”。 阿明的快递点招了三个镇上的年轻人,都是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的,他教他们打包、扫码,还帮着联系县城的电商培训班。 小娟每个学期都组织学生给镇上的孩子写信,有个女生在信里说,以后想回镇上当老师,就像小娟老师一样。 那天我去阿明的快递点寄东西,看见墙上多了张照片。 是小娟和她的学生们站在镇中学门口,身后的教学楼上,“每个方向都能遇见星光”几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照片旁边,还是那本用胶带粘了又粘的错题本,翻开第一页,小娟写的“记得给我写信”旁边,阿明用钢笔补了一句:“我们都没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