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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蒋介石最后一次召见张学良,几月后,张群为张带来特好消息

1958年,即张学良被囚禁的第22年。在这年秋天的一日,他突然被保安处的警卫通知:“刚接到通知,有急事要你马上下山。”此

1958年,即张学良被囚禁的第22年。在这年秋天的一日,他突然被保安处的警卫通知:“刚接到通知,有急事要你马上下山。”

此时的张学良已经搬到阳明山五年了,在这之前,他几乎没下过山,如今突被通知下山,他心里直打鼓,忍不住问:“下山,去哪里?”

警卫答道:“通知里没说,也不让问。只说有专车来接副司令,只接副司令一人。”

张学良看了一眼身旁的赵一荻,心里已经有几分猜到了:大约是蒋介石终于要见他了。赵一荻毕竟与她一同被囚禁15年了,张学良考虑到的点,她也想到了,她看向张学良道:“汉卿,你去吧。这么急来接你,肯定是件紧要事,说不定一会有好消息。”

张学良与赵四小姐(赵一荻)

“好消息?”张学良一边自语,一边徐徐走进房间,取下衣帽架上的帽子。又转身对赵四小姐道:“都22年了,还会有什么好消息。”

张学良上了专车后,一直留心看窗外的一切,他发现:自己的猜测可能没错,他们真的是要带他去见蒋介石。他非常清楚,蒋介石的官邸,就在阳明山下,被人称之为“梅庄官邸”,他们的车子的路线越开人越少,定然是往蒋介石官邸去的。

接张学良的专车,最终在一座黑色的小楼前停下,他被引进一间摆着中式古典家具的宽大客厅。还未坐下,就有一位副官模样的人前来给他倒茶,倒完后,他迅速走到后面房间去通报去了。

客厅只剩下张学良一人,静得出奇。他坐在椅子上时,一直在想:“当真是他要见我,他见我是做什么呢?”

就在张学良思索之际,屋侧拐角处传来“笃、笃”声,他循声望去,只见穿着长袍马褂的蒋介石已经走进客厅,慢慢向他这边走来。张学良连忙起身,望向这个他曾经无比熟悉的身影。

那张脸,张学良再熟悉不过了。西安事变前后,他们在古城天天见面。事变后,张学良执意护送蒋介石回南京后,之后他就一直被囚禁。期间,两人再未正式会面,可这张脸,他一直未曾忘记过。

张学良直了直身子,像22年前在蒋介石面前那样,以一副军人姿态两脚并靠,叫了一声:“委员长,总统。”

蒋介石看到张学良时,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他没想到:从前如狼似虎的张学良,如今看起来竟比自己还要苍老,他的头发几乎没几根了,身材已经发福,以至于以前看起来敏锐的双眼,在观感上变得又细又长,他眼下的黑眼圈和皱纹都非常明显。

蒋介石还发现:张学良的背居然有些微驼了。

而此时,比张学良大14岁的蒋介石,则身材保养得当,背部直挺,脸上泛着红光,只是,因为过于清瘦,他的额头上细密的皱纹有些打眼。

坐下后,蒋介石手扶着紫檀木拐杖,细细注视着张学良,良久后,他摇着头,用一种悲悯的语调道:“汉卿,你是老多了!”

蒋介石的这句话像一颗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湖面,本还算平静的张学良,脸上瞬间变了脸色。无限往事在那一瞬间涌上他的心头,他感觉血冲脑门,心海滚腾,似有千言万语要决堤而泄。他感觉自己喉咙有东西堵住,他望望蒋介石又望望窗外,努力平复心情应道:“都22年了,我该老了。”

张学良说“我该老了”时,那种感觉像是在说“我该死”。蒋介石听了后,心里暗暗觉得:张学良这些年真的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感性。

为了让自己和张学良的谈话不至于陷入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感性”氛围,蒋介石赶忙谈到了具体的部分,他正色道:“汉卿,你还不到说老的时候嘛!这些年,你读书写字,有时候还作诗,进步很大啊。”

张学良听了后,顿觉喉头干涩,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道:“总统过奖了,这些年辗转太多,老是在油灯下看书,我的右眼已经不行了,平时看东西模模糊糊,心情上也受了很大影响。”

蒋介石发现:这场谈话似乎被张学良主宰了,他被自己那句”老了“,戳中了心窝,一直纠结于自己的“老”。蒋介石清楚,这是张学良在间接跟自己控诉被他囚禁22年的委屈。

蒋介石不想被张学良主宰谈话,于是换了积极的口吻道:“眼睛不好可以治嘛,意志上可不能消沉,好多年前,我就对你说过,要好好读书,这个话,现在也仍然适用。”

两人的对话,一个往感性走,一个往现实走。一个谈的是感情,一个说的是事。这种对话,也颇让人感慨。

张学良那根感性的弦一旦被拨动,就定会没完没了。他的情绪已经开始有些崩不住了,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对于这个囚禁自己22年的大家长,他的感情太过于复杂。

蒋介石终于还是被张学良感染了一下,他转变了一下语气,语重心长地道:“汉卿,对你我是了解的。再忍耐些,国家会有需要你的时候。”

蒋介石怎么也没想到,张学良又绕到了自己“老了”这个话题上,他听完这句话后,长叹了一口气道:“总统,我的确是老了。”脸上显现出一丝惨淡的笑。

蒋介石有些受不了,他觉得自己不就是说了一句话吗?怎么就被他逮着说个没完没了呢?他决定制止张学良这种疯狂的车轱辘模式,于是,他扬起手止住张学良:“才五十几岁嘛,何言谓老?这个我清楚。”

张学良非常懂蒋介石,他明白自己如果继续就“老了”这个话题扯下去,很可能会被蒋介石赶出去。于是,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再说话。他也意识到,蒋介石突然召见他,一定是有大事相商,于是,他便不再说话。

蒋介石见张学良停下来了,便端起茶,喝了一口后,决定缓缓切入正题了,他悠悠开场道:

“今天我找你来,是想同你聊聊。这么多年了,我们该见见面。再计较过去那些事情,没意义了,没意义了。”

张学良点点头,表示赞同,脸上有些动容,他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蒋介石,等着他的正题。蒋介石扫了他一眼后道:“第二层意思嘛,是我想请你写点东西。”

西安事变前的张学良与蒋介石

“请总统明示。”张学良摆出一副恭顺的样子。

蒋介石干咳了一声,接着说:

“我们在大陆的失败,原因是多方面的,值得认真地检讨。这其中嘛,苏俄共产势力也有相当的渗透,是中共的靠山。我打算写一本书,叫《苏俄在中国》,研究共产势力给我们的教训。我的意思,你搞的那个‘西安兵谏’在历史上终究是一件大事,党国方面当年的应变计划和资料十分完整,而关于中共方面的资料相当欠缺。你是举事的人,知道的应该不少,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话不好说?安闲无事的时候写出来,作为史料保存,对后人研究历史会有教益。”

张学良听明白了,蒋介石是想要他把西安事变的事情用他的视角写一遍。而且,主题已经框死了,是要谈“中共”的部分。西安事变后,在特别军事法庭对他进行审判时,审判官就一直问他是否和中共勾结,张学良当时死死咬定:没有,是我自己的主意。

如今,时隔22年,没想到,这事,还会在这里等着他。

张学良想了想后道:

“总统指示,学良理当坚决执行,只是西安事变的事情,多少年来我从无心提及,想把那段记忆带进棺材里算了。既然总统要我写,我一定从命。不过,既是历史,我只能从实记述了。”

张学良把“如实记述”这四个字,咬得比较重,蒋介石瞬间会意到了,他点点头,脸上略过一次苦笑道:“那当然,历史嘛,当然要讲究“真实'二字,这个你倒不必多虑。”

“那虎城呢?可以提及虎城吗?”张学良脱口问道,他的情绪再次变得比较激动。他接着说:

“我这些年之所以不去想西安的事,有个原因就是我觉得对不起虎城。他是受了我的牵累,一家人才落得如此下场。”

此时的蒋介石才明白,张学良早已知晓杨虎城一家被杀的事,他的脸色变得有些白,一丝不悦在他眉宇间略过,他提起拐杖在空中一挥道:“杨虎城的情况和你不同,我从不把你们相同看待。你要提,也就是一笔带过!”

张学良察觉到蒋介石面有愠色,便不再接着往下说,他小声道:“我明白了,总统。”

蒋介石或许是意识到刚刚自己情绪有些失控,他干咳了几声,将脸色调了调后,改用关切的语气道:

“你眼睛不好,平时要多注意休息。写东西嘛,可以由你口述,让赵一荻小姐记下来,再整理整理。听说她很能干嘛。”

张学良点点头,接着又恢复了感性的面孔,他感慨道:“这些年也多亏了她,不然,很难说我的日子是个什么样子。”

蒋介石一听,就知道张学良又要开始说一些感性的话了,他实在不想让自己陷入他编织的那种感性氛围里。于是,他随意与张学良闲聊了几句,就站起身,做出要送客的架势。

他站起身后,挺直腰杆,用略显关切的语气道:“汉卿吶,凡事看开一些。国家不会忘记你的,我也不会忘了你的。”

“谢谢总统的美意,”张学良也跟着站起来:“不过,廉颇老矣……”说罢,张学良喉头哽塞,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从蒋介石的“梅庄官邸”归来后,接连好几天,张学良都处在一种无法言说的兴奋中。他感觉比较好,甚至觉得自己完成蒋介石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后,兴许,真的会有“好消息”传来。

另一方面,张学良也为自己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提及西安事变感到高兴。过去,西安事变一直是他的禁忌话题,他和赵一荻私底下都极其少谈及。如今,蒋介石居然让他写,而且还答应让自己“如实写”。

但张学良此时正被蒋介石囚禁着,他不可避免地要揣摩一下蒋介石要他写东西的背后深意。西安事变只有短短13天,但它造成的影响,却是极其深远的。

张学良与蒋介石

在赵四小姐的协助下,张学良开始提笔写西安事变,他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用自传体的方式来写,第一视角写,比较好展开。

由于眼睛不好,加上对往事的回忆十分纷杂烦乱,张学良的记叙十分缓慢,好在赵四小姐陪在身边,两人一边写、一边聊,总算是最终把东西写完了。

张学良落笔的时候,就确定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会与蒋介石心目中想要的东西相去甚远,他对赵四说:

“总统召见我,也就是要这一段的材料,而且是要跟共产党有关的,因为他要写的书叫《苏俄在中国》。过去,也早有人对我提起过,说兵谏是受共产党挑唆的结果。我一听就觉得好笑。西安的事完全是我同虎城做的主,事前共产党哪里知道?不过,要说影响,倒还是有的,因为有‘三位一体’嘛。这点上,我也只有让总统失望了。”

赵四小姐明白张学良的性格,并未阻止张学良写实话,她只是疑惑:他会怎么写周恩来呢?因为,周恩来是共产党的代表,而且他还引周恩来见过蒋介石。这是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的地方。

张学良很在意赵四小姐提出的疑惑,他说:

“小妹说的是,西安的事多亏有周先生,不然虎城和少壮派那里,不知要生出多少意外。这一点,总统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不会说活着离开西安,有周恩来一功。若我再不说,那以后可就辩不清了。”

赵四小姐听了后道:“可你怎么说?这一点要是明写出来,老蒋不气死才怪呢。”

张学良微微一笑道:“隐秘之事,哪能白纸黑字的明说!这一点我已想好了,你记下来,看怎么样。”随后,他开始念,赵四小姐开始用笔记,内容如下:

“谋变事前,并未同共党商讨。事变之后,良一观察,伤感后悔万分,痛部属之无能,惊杨部之无纪律,自悔孟浪,此辈安足可以共成抗日救国大业乎?彷徨束手,问策无人,除成立两委员会外,立即电请周恩来到西安,共商决策。二三日后,周偕二人同来,一为博古,另一则记忆不清矣。周至此时,俨为西安之谋主矣。”

张学良与周恩来

赵四小姐写完后,张学良又回看一遍,看完后,他道:

“妙,这段把最关键的三个问题都说明了,一是兵谏前未曾同共产党商量;二是为何要请周恩来;三是周先生到西安后的作用。话不多,而且隐晦,但明眼人一看就可明白。”

张学良关于西安事变的自述写成之后,又搁置多时,反复修改,反复斟酌,最终才完成定稿。该稿件最终由张学良好友、国民党元老张群转交给了蒋介石。

不久,张群前往阳明山,并告诉张学良

“‘总统’阅过《自述》后很是叹服他的文笔,说张汉卿这22年没有白过,读了不少书,连字也写漂亮了。他还托张群转你,说闲来无事还可多写点北洋旧事,以作为历史资料留存。”

张学良听完后没说什么,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写的东西,并不能讨得蒋介石的欢心。

蒋介石的确并不满意张学良所写的内容,张学良坚持说西安事变的发动与共产党无涉。如此一来,蒋介石原本的计划就得搁浅,蒋介石原本想在《苏俄在中国》一书中写“西安事变是张学良上了共产党的当”的观点,既张学良不配合,他只得放弃。

自然,张学良并没有等来“好消息”,他原本期待的写完《自述》后获得完全自由,是没指望了。

张学良写的《自述》后来被蒋介石下令复印,并送给国民党的最高层人士参阅。可不知是为何,这份机密文件后来被主管宣传的政战二处一个姓肖的处长,交给了由“总政战部”主办的对外发行刊物《希望》杂志,该杂志经过一番”加工润色“,将《自述》题目改成《张学良西安事变忏悔录》排版印刷了。后来,该文还被台湾《民族晚报》转载。

这事最后闹得还挺大,在海内外都引发了巨大轰动。张学良自己也看到了被润色且改名为《张学良西安事变忏悔录》的文,他意识到,这事恐被误会是自己要求发表的,于是立即给蒋介石写信表明此事非自己主动要求发表,“请蒋公拨冗予以明察”。

该事件,最终以蒋介石亲自出面,并将《希望》杂志停刊,并处置相关人员和单位告终。

就在事件后不久,即1959年3月,张群兴冲冲来到张学良的住所,告诉他:“中常委刚刚通过了总统的提议,解除军管会对你的‘管束’……”

张群

张学良听了后,从椅子上慢慢站起,一手抓住胸前的衣襟,一手扶住桌子,两行热泪潸然而下。

蒋介石何以在那次见面后,结束对张学良的“管束”,这背后的缘由,大抵与张学良写的《自述》有关,也与他和蒋介石那最后一次见面有关。

从人性层面而言,张学良在那最后一次见面时,始终强调的那句“我老了”,无疑成功打破了蒋介石对张学良的微妙平衡。某种程度上,被解除管束,是张学良自己“争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