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弄堂戏迷到荧幕戏骨,魏宗万的另类人生路
1948年的上海虹口区,6岁的魏宗万总趴在永安戏院的后窗偷师。当台上武生一个鹞子翻身,他跟着在煤堆上摔得满脸黑,却把《长坂坡》的唱腔记得一字不差。父亲发现儿子“不务正业”,抄起鸡毛掸子追打三条街,却打不灭他眼里的光。
九岁那年,他偷穿母亲的绸缎被面当戏服,在弄堂口唱全本《四郎探母》,引得三十户邻居开窗叫好。这份天赋让他1960年考入上海戏剧学院,却也让他与保守家庭彻底决裂——报到当天,父亲将他的铺盖扔出家门:“戏子下九流,别辱没门楣!”
1972年,34岁的魏宗万蜷缩在5平米阁楼里。为给弟弟腾婚房,这个上海人艺的龙套演员,每晚枕着黄浦江的汽笛声入眠。某夜楼板渗水,他冒雨帮房东修屋顶,遇见了离婚归家的周惟明。这个比他大6岁的女人,抱着4岁女儿在雨中痛哭的身影,让他想起舞台上的杜十娘。
两人在亭子间用煤油炉煮阳春面,用《雷雨》台词互诉衷肠。当魏宗万掏出全部积蓄——36块8毛求婚时,周惟明把存折塞回他口袋:“留着给闺女买糖吧。”婚礼当天,他们在民政局门口分食两个茶叶蛋,权当喜宴。
1982年,44岁的魏宗万迎来人生转折。在电影《一个和八个》片场,他连续三天跪演死刑犯,膝盖磨出血染红囚服。导演张军钊看着监视器落泪:“这不是演戏,是拿命在烧胶片!”此后十年,《湘西剿匪记》里的土匪头子、《三国演义》里的司马懿,让他成了“反派专业户”。
1992年《三毛流浪记》选角,导演张建亚三顾茅庐被拒,竟当众单膝跪地:“您不演,这戏就没了魂!”54岁的魏宗万最终接下老兵角色,零下十度拍投江戏不用替身,落下终身风湿。这份痴狂,让他成为首个以配角身份斩获金鸡奖的演员。
片酬暴涨的年代,魏宗万却守着“三不原则”:不接广告、不出席商演、不买房产。2005年,他将积蓄购置的上海公寓登记在妻女名下,自己仍住老式里弄。外孙留学剑桥的40万费用,是他一集集客串《爱情公寓》攒下的血汗钱。
在横店拍《长安十二时辰》时,群演们常见他蹲在墙角吃盒饭,保温杯里泡着降压药。有投资方开价百万请他站台,老人摆手笑道:“我这把年纪,只站戏台。”
如今褪去光环的魏宗万,最享受清晨陪妻子买菜的时刻。菜贩们不知这个讨价还价的老头曾是荧幕巨星,只当他是个宠妻的上海爷叔。女儿为他注册的抖音账号下,点赞最高的视频是他在社区晚会唱《定军山》,身后拉二胡的是当年的房东太太。
从被逐出家门的戏痴,到儿孙满堂的戏骨,魏宗万用一生书写着另类答案:艺术的真谛,不在聚光灯下的鲜花,而在市井烟火里的坚守。正如他给外孙的毕业赠言:“戏比天大,人比纸薄。莫学外公痴,要学外公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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