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七年十一月十四日(833年12月28日),唐懿宗李漼(833年12月28日——873年8月15日)生于藩邸,其父唐宣宗李忱当时为光王,母亲晁氏为侧妃,最初名李温。
大中十三年(859年)八月,唐宣宗病崩,左神策护军中尉王宗实、副使丌元实矫诏立李温为皇太子。次年二月,安葬了宣宗后正式即位,十一月改元为咸通,是为唐懿宗,于大中十三年(859年)至咸通十四年(873年)在位,在位14年,终年41岁。
唐懿宗“器度沈厚,形貌瑰伟”、“洞晓音律,犹如天纵”,但游宴无度、沉湎酒色,以致政治腐败,藩镇割据重新兴起,差点颠覆了唐朝。《资治通鉴》记载:“上甫即位,赐赂无度。”在唐懿宗在位的14年中,怠于政事,不能纳谏。又喜宴游,每行幸,扈从动辄数万,所费不可胜计。李漼不仅宠信宦官,而且其所用宰相路岩、韦保衡等皆非其人。朝内贿赂公行,大臣弄权,随意贬逐官员,导致浙东、安南、徐州、四川相继发生动乱,内部政治腐败,民不聊生。
他通过14年的时间,败尽其父唐宣宗13年励精图治达成的为“大中之治”,而在他驾崩的第二年王仙芝起义进而引发长达十年的黄巢之乱,整个大唐名存实亡回天无力。所以唐懿宗也与其子唐僖宗被认为是唐朝间接的亡国之君。翰林学士刘允章就曾在《直谏书》用“国有九破”描绘懿宗朝的情况:“终年聚兵,一破也。蛮夷炽兴,二破也。权豪奢僭,三破也。大将不朝,四破也。广造佛寺,五破也。赂贿公行,六破也。长吏残暴,七破也。赋役不等,八破也。食禄人多,输税人少,九破也。”
敢于这样直陈朝廷弊端的刘允章,对唐朝不可谓不关心,但在黄巢起义打到洛阳城时,刘允章直接率百官迎接黄巢:“丁卯,黄巢陷东都,留守刘允章帅百官迎谒。巢入城,劳问而已,闾里晏然。允章,乃之曾孙也。”刘允章的变节,也算是从侧面证明在唐懿宗14年的昏庸任性下,大唐这根王旗已经在部分人心中倒下了。

李温
唐懿宗在位期间,沉湎游乐,对宴会、乐舞和游玩的兴致远远高出国家政事,对上朝的热情明显不如饮酒作乐。懿宗在宫中,每日一小宴,三日一大宴,每个月在宫里总要大摆宴席十几次,奇珍异宝,花样繁多。除了饮酒,就是观看乐工优伶演出,他一天也不能不听音乐,就是外出到四周游幸,也会带上这些人。懿宗宫中供养的乐工有500人之多,只要他高兴时,就会对这些人大加赏赐,动不动就是上千贯钱。他在宫中腻烦了,就随时到长安郊外的行宫别馆。由于他来去不定,行宫负责接待的官员随时都要备好食宿,音乐自然也不能缺少。那些需要陪同出行的亲王,也常常要备好坐骑,以备懿宗随时可能招呼他们外出,“上好音东宴游,殿前供奉东工常近五百人,每月宴设不减十余,水陆皆备,听乐观优,不知厌倦,赐与动及千缗。曲江、昆明、灞、南宫、北苑、昭应、咸陽,所欲游幸即行,不待供置,有司常具音东、饮食、幄,诸王立马以备陪从。每行幸,内外诸司扈从者十余万人,所费不可胜纪。”搞得大家苦不堪言。
当河西的士卒为收复大唐失地浴血奋战,出生入死时,唐懿宗李漼的宫殿里歌舞升平、鼓乐喧天。《资治通鉴》中说,懿宗每次出行,宫廷内外的扈从多达十余万人,费用开支之大难以计算:“每行幸,内外诸司扈从者十余万人,所费不可胜纪。”这成为国家财政的一项沉重负担。对于懿宗的“游宴无节”,担任谏官的左拾遗刘蜕提出劝谏,希望皇上能够以国事为重,向天下展示出体恤边将、关怀臣民的姿态,减少娱乐:“今西凉筑城,应接未决于与夺。南蛮侵轶,干戈悉在于道涂。旬月以来,不为无事。陛下不行忧闵以示远近,则何以责其死力!望节娱游,以待远人乂安,未晚。”对此,他根本听不进去。咸通四年(863年)二月,懿宗竟将高祖献陵以下到宣宗贞陵十六座帝陵统统拜了一遍:“二月,甲午朔,上历拜十六陵。”游乐和歌舞成为懿宗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内容。
在他的表率作用下,整个官场也都弥漫着穷奢极欲、醉生梦死的风气,晚唐著名诗人韦庄诗中有“咸通时代物情奢”的说法,他所咏“瑶池宴罢归来醉,笑说君王在月宫”,正是对这一世态最好的描绘。
经常被调笑识人不明,最终让明朝毁之一炬的崇祯帝在位17年换了19任首辅,每每提到明末历史时,崇祯高层变动总是会被当作明朝政局混乱的一个表现。可是唐懿宗在其14年的任期内,却走马换相直接用了21位宰相,时间更短,数量更多,频次密度让崇祯帝自愧不如。
唐懿宗在位期间,一共任用了21位宰相:令狐绹、白敏中、萧邺、夏侯孜、蒋伸、杜审权、杜悰、毕諴、杨收、曹确、高璩、萧寘、徐商、路岩、于琮、韦保衡、王铎、刘邺、赵隐、萧仿、崔彦昭。

由于懿宗自己对政事兴致不高,宰相的事务性权力还是很大,本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问题是大多数宰相不是碌碌无为者,就是爱财如命、为人不堪之辈,像咸通初任宰相的杜悰,是德宗朝宰相杜佑之孙、宪宗的驸马,本人并不具备实际才干,尸位素餐,人送外号“秃角犀”。咸通五年(864年)任相的路岩拉帮结派,招纳贿赂,奢肆不法,还把政事委托给亲信属下小吏边咸。一个叫陈蟠叟的官员向懿宗报告说,如抄了边咸家,可佐助国家两年的军费,“至德令陈蟠叟因上书召对,言:‘请破边咸一家,可赡军二年。’上问:‘咸为谁?’对曰:‘路岩亲吏。’上怒,流蟠叟于爱州,自是无敢言者。”被懿宗痛斥了一番,从此更是无人敢言:“会至德令陈蟠叟奏书愿请间言财利,帝召见,则曰:‘臣愿破边成家,可佐军兴。’帝问:‘咸何人?’对曰:‘宰相岩亲吏也。’帝怒,斥蟠叟,自是人无敢言。”路岩和稍后任相的驸马都尉韦保衡沆瀣一气,二人“势动天下”,当时人称他们为“牛头阿旁”,意思是像厉鬼一样“阴恶可畏”。懿宗朝的宰相贪污腐化相当严重,长安城中的居民把其中的曹确、杨收、徐商、路岩等几个宰相的姓名编了一首歌谣说:确确无论事,钱财总被收。商人都不管,货赂几时休?
唐武宗灭佛以后,佛教势力受到沉重打击。结果到了唐懿宗时期,他本人崇信佛教,广建佛寺,大造佛像,布施钱财无数。
他经常在宫里开设佛教讲席,自己亲自上台唱经,还“手录梵夹”。这份虔诚要是用在批奏折上,大唐何愁不兴?
在懿宗的倡导下,大规模的法会道场空前兴盛,长安佛寺中的经声佛号又开始响彻起来。佛经的大量需求刺激了印刷术的发达,现存世界上最早的印刷品就是唐懿宗咸通九年(868年)刻印的《金刚经》卷子,今藏于伦敦大英博物馆。
现存国内最早的印刷品,也是佛家的“陀罗尼经咒”。从法门寺地宫发现的“捧真身菩萨”和“银金花双轮十二环锡仗”等,也是敕造于咸通年间的精美文物。

李温
由于崇仰佛法,咸通十四年春(873年),不顾大臣反对,唐懿宗举行最大规模的迎奉佛骨活动:“广造浮图、宝帐、香舆、幡、幢、盖以迎之,皆饰以金玉、锦绣、珠翠。自京城至寺三百里间,导以禁军、兵杖、公私音乐,沸天烛地,绵亘数十里。仪卫之盛,过于郊祀,元和之时不及远矣。富室夹道为彩楼及无遮会,竟为奢靡。”
这佛骨,指的是法门寺地宫里的释迦牟尼佛指骨舍利。这在唐代是超级国宝,每隔几十年迎到宫里供奉一次,是国家级盛典。上一次干这事儿的,是他们的远房亲戚,一心向佛最后差点把国家搞没的唐宪宗,还引发了韩愈那篇著名的《谏迎佛骨表》。
懿宗这次,排场搞得比祖宗们都大。“春,三月,癸巳,上遣敕使诣法门寺迎佛骨,群臣谏者甚众,至有言宪宗迎佛骨寻晏驾者。上曰:‘朕生得见之,死亦无恨!’”根据唐代苏鹗《杜阳杂编》的记载,那场面真是:“自开元门至安福门,彩棚夹道,念佛之声震地。上登安福门迎礼之,僧徒及四方众庶,充塞道路,数十里间。”
这话一语成谶。他确实见到了,然后,就在这年七月十九(873年8月15日)就驾崩了,时年41岁,谥号睿文昭圣恭惠孝皇帝,庙号懿宗。
唐朝可是直接将李氏祖先追溯到了春秋时期的思想家李耳(老子),而老子是道家的,并且老子本人就是太上老君,所以说唐懿宗供奉佛骨,不就是在欺师灭祖么?

李温
他在位十四年,大唐的警报声就没停过,他也派出了他的“灭火队”。只是,这火,越灭越大。
他刚即位第二年,浙东就爆发了裘甫起义。虽然规模不大,但这是宣宗时代都没有过的新鲜事——内部农民造反了。懿宗派出的王牌将领王式,手段老辣,迅速把起义扑灭。
如果说裘甫起义只是个序幕,那么七年后的庞勋起义就是前奏了。
这次起义的源头,是朝廷从徐州调了八百名戍卒去桂林驻防,说好三年轮换,结果一口气拖了六年。戍卒们不干了,怕回去路上被当成反贼剿了,于是心一横,真反了!他们推举粮料判官庞勋为首领,一路从广西打回老家徐州。
这场起义,本质上是一场“兵变”升级为“民变”。沿途大量不堪赋税的农民加入,队伍迅速膨胀到十几万人,一度切断了江淮通往长安的经济命脉——漕运。
这下懿宗急了,把家里能打的将领,像康承训、王宴权、戴可师等全派了出去。过程极其惨烈,唐军一度大败,大将戴可师战死。但最终,靠着优势兵力和分化瓦解,在咸通十年(869年)秋天镇压了这次起义。

庞勋起义形势图
然而,庞勋起义的意义是划时代的。《新唐书》说:“唐亡于黄巢,而祸基于桂林!” 它暴露了中央政府的虚弱和无能,点燃了天下对李唐王朝的轻视之心。那些在镇压起义中崛起的将领和投降的起义军残余,将在不久的将来,成为这个帝国真正的掘墓人。
除了内部起火,外患也没消停。西边的吐蕃余部、西南的南诏,时不时就来踹一脚大门。懿宗的应对方式就是:打!使劲打!没钱?加税!加税!再加税!于是,形成了恶性循环:打仗/享乐 → 没钱 → 加税 → 民怨沸腾 → 农民起义 → 花钱镇压 → 更没钱 → 再加税……
咸通十四年七月十九(873年8月15日),唐懿宗李漼在完成了他人生最高光的迎佛骨仪式后,心满意足地病崩了。享年四十一岁。他把一个千疮百孔、民怨沸腾、藩镇割据、财政破产的超级烂摊子留给了他年仅十二岁的儿子,唐僖宗李儇。

李温
唐懿宗不是一个典型的暴君,没有滥杀大臣,没有兴建堪比阿房宫的宏大工程。他的毁灭性,在于一种极致的、毫无责任感的“平庸之恶”。他把皇帝的权力,完全等同于个人享受的自由。
他驾崩后,那个在懿宗朝未能得到解决的深刻社会矛盾,终于在僖宗朝彻底爆发。落榜的私盐贩子黄巢将带领几十万大军,从山东一路转战,南征广州,再北伐横扫整个中原,最终攻陷长安。而那首“满城尽带黄金甲”的诗歌,奏响的正是为懿宗所亲手加速的大唐王朝送葬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