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童年梦
角落深处躺着一只铁皮盒子,边角已泛起锈迹。掀开盖子时,细碎的银屑簌簌落在手背,恍如抖落了时光的碎屑。
褪色糖纸折成的蝴蝶依然栖息在盒底,翅尖还沾着那年槐花蜜的甜。那时总以为能用糖纸收集整个春天的阳光,却不知透明的翅膀终究要融化在夏日的掌心。如今触到纸面脆裂的纹路,指尖仍会沁出某种温润的潮湿,像五月清晨悬在草尖的露。
蝉蜕是最轻的标本,蜷曲的空壳里还卡着七月的蝉鸣。我曾把它当作蜕去时间的证据,直到某夜在镜中看见自己眼尾的细纹,才懂得所有蜕变都暗藏疼痛。指甲划过凹凸的纹路,薄脆的触感与童年河岸拾起的卵石相似,都是被流水反复摩挲过的时光。
盒底压着几张泛黄的字条,铅笔字迹洇成了雾。歪斜的笔画里藏着当年与邻家女孩的密语,那些关于彩虹尽头与精灵城堡的约定,在成年后的雨天会突然漫上心头,像玻璃窗上蜿蜒的水痕。我们曾在栀子花丛里埋下许愿瓶,而今连月光都找不到那株开白花的灌木。
铁盒最深处躺着半颗玻璃珠,琥珀色的漩涡里凝固着无数个夏天的黄昏。对着台灯转动它时,光斑便在墙壁上游走成流萤,恍惚又见母亲摇着蒲扇的影子漫过竹席。那些被晒得蓬松的旧棉被气息,混着夜来香的味道,从记忆深处轻轻漫上来。
窗外的孩子在追逐气球,笑声撞碎在玻璃上。我扣上铁盒的刹那,有风掠过发梢,携来遥远巷弄里的童谣。暮色中的蒲公英正在飘散,而某处永远有萤火虫,提着微光徘徊在八岁的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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