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的调色盘
我叫苏瑾,今年二十七岁,是本市最年轻的艺术画廊策展人。每天早晨,我开着父亲送的保时捷穿梭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之间,身上穿着当季最新款的香奈儿套装,手腕上戴着价值六位数的百达翡丽。在所有人眼中,我是那个"拥有一切"的幸运儿——优渥的家境、出众的容貌、成功的事业。但没人知道,每当深夜回到我那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夜景的公寓时,那种噬骨的空虚感是如何一点点将我吞噬的。
上个月的当代艺术展是我一手策划的。开幕式当晚,画廊里人头攒动,香槟杯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我站在展厅中央,机械地向每一位来宾微笑致意,直到目光撞上站在角落里的他。
他穿着简单的深蓝色衬衫,袖子随意地卷到手肘,没有打领带,在一群刻意打扮的艺术圈人士中显得格格不入。最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在认真看画,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忙着社交。
"那是程远,'远见建筑'的创始人。"助理小林顺着我的视线小声介绍,"据说他拒绝了好几家大公司的邀请,坚持做自己的工作室。"
我点点头,拿起两杯香槟向他走去。随着距离缩短,我看清了他的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英俊,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和眉间若隐若现的纹路莫名让人感到安心。
"程先生,感谢赏光。"我递过香槟,"特别喜欢您设计的滨江文化中心,线条很有生命力。"
他略显惊讶地接过酒杯:"苏小姐懂建筑?"
"略知一二。"我微笑,"我父亲是苏氏建设的苏明城。"
"原来如此。"他的眼神微妙地变化了,那是我熟悉的反应——听到我父亲名字后立刻转变的态度。但下一秒,他说出的话却出乎意料:"不过滨江中心的灵感其实来自您身后这幅画作的色彩构成。"
我转身看向那幅抽象画,突然理解了他所说的关联。我们就这样聊了起来,关于艺术与建筑的界限,关于城市空间的美学表达。当他说到"建筑应该是凝固的音乐"时,眼睛亮得惊人,手指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仿佛在指挥一场无声的交响乐。
那天晚上,我们聊到最后一个客人离开。他绅士地提出送我回家,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在他的旧款沃尔沃里,没有刺鼻的新车皮革味,只有淡淡的雪松香气。等红灯时,我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在路灯下闪着微光。
"你妻子一定很幸福。"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了一下:"我们是大学同学,结婚八年了。"
"真好啊。"我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这种稳定的感情。"
车停在我的公寓楼下,他礼貌地没有提出送我上楼。但就在我解开安全带时,他突然说:"下周三我们工作室有个小型展览,如果苏小姐有兴趣..."
"我会去的。"我回答得太快,快得不像那个在社交场合游刃有余的苏瑾。
周三那天,我换了三套衣服才出门。程远的工作室藏在老城区的一栋改造旧厂房里,裸露的红砖墙和钢架结构充满工业美感。展览只有十几个人参加,大多是建筑界的同行。程远看到我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他引我参观,"这是我们最近做的城中村改造方案。"
我看着他展示的模型和图纸,那些线条和空间里藏着的不仅是专业,更是一种对生活的深刻理解。参观结束后,其他人陆续离开,他却主动提出带我去顶楼看看。
夕阳西下,整个城市在我们脚下铺展开来。程远靠在栏杆上,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
"有时候站在这里,会觉得所有问题都很渺小。"他说。
我站到他身边,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水味:"你有什么问题需要变得渺小吗?"
他转头看我,眼神复杂:"比如明知道不该被一个女孩吸引,却控制不住想见她?"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成年后,我听过无数恭维和告白,但没有一句像这样直白而危险。我想起父亲那些数不清的"红颜知己",想起母亲在豪宅里日复一日的沉默。我该转身离开的,可我的脚像生了根。
"程远!"一个女声从楼梯口传来。我们同时回头,看到一位穿着米色风衣的女性站在那里,手里抱着一个文件盒。
"林薇?"程远的声音变了调,"你怎么..."
"你说今晚要加班,我顺路给你送点吃的。"女人的目光移到我身上,礼貌而疏离地点头,"你好,我是程远的妻子。"
"苏瑾。"我强迫自己微笑,"我是来看展览的。"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至极。林薇不算特别漂亮,但身上有种沉稳的气质,和程远站在一起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她放下文件盒就离开了,临走时轻轻捏了捏程远的手腕——一个微小而亲密的动作,却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
"对不起。"程远的声音沙哑,"我不该..."
"我该走了。"我打断他,逃也似地离开。
接下来两周,我把自己埋在工作中,拒绝了所有社交活动。直到那天下午,程远出现在我的画廊。
"有个合作想和你谈谈。"他公事公办地说,"市政府想在老城区做一批艺术装置,需要策展人和建筑师合作。"
我知道这是个糟糕的主意,但我还是让他进了办公室。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好看的轮廓。他谈论项目时神采飞扬的样子让我移不开眼。
"为什么是我?"在他讲解完方案后,我问。
他放下图纸,直视我的眼睛:"因为只有你能理解我想表达的东西。"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专业合作。每周两次的会议,逐渐变成共进午餐,然后是晚餐。我知道自己在玩火,但每次看到手机里他的消息,那种雀跃的感觉让我上瘾。他和我认识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不炫耀成就,不刻意讨好,甚至会对我的某些观点直言不讳地反驳。
"你父亲最近那个项目对环境的影响评估做得很敷衍。"有一次他这样对我说。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多少人从不敢在我面前说苏氏半个不字吗?"
"那你听惯了谎话,岂不是活得很累?"他反问。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底某个锁着的盒子。是的,我活得很累。累于维持完美千金的形象,累于应付那些觊觎我家世的人,累于在父亲无数绯闻中扮演懂事的女儿。
项目进行到第三个月,我们去了实地考察。那天下着小雨,老城区的石板路湿滑难行。在一个转角处,我脚下一滑,程远及时扶住了我。他的手温暖干燥,我们就这样在雨中凝视对方,然后他吻了我。
那是个克制而温柔的吻,却比任何激情都更让我战栗。我们躲进一家小咖啡馆,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十指紧扣。
"我不能给你承诺。"他痛苦地说,"林薇...她没做错任何事。"
"我知道。"我把头靠在他肩上,"就这样,暂时就这样就好。"
我开始理解自己为何被他吸引。在程远身边,我不必是苏家的千金,不必是完美的策展人,我可以只是苏瑾——一个有缺点、会任性的普通女孩。他像一面镜子,照出那个被优渥家境豢养却内心饥饿的我。
但幻象总有破碎的一天。那天我们在他的工作室亲密时,门突然开了。站在门口的林薇脸色惨白,手里的钥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早该知道的。"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每次你衬衫上有陌生的香水味,每次你加班到深夜...我只是不愿意相信。"
程远僵在原地,而我慌乱地整理衣服。林薇没有哭闹,只是弯腰捡起钥匙,转身离开前看了我一眼:"苏小姐,你以为他爱的是你这个人吗?"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我头上。事后程远追了出去,整整三天没有联系我。第四天,我收到他发来的一条消息:"我们需要谈谈。"
我们在第一次相遇的画廊见面,同样的位置,却已是物是人非。程远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林薇要离婚。"他开门见山,"但我不能...我们在一起十五年,从大学到现在..."
"我明白。"我打断他,尽管心像被撕成两半,"我们本来就不该开始。"
"苏瑾..."他伸手想碰我的脸,又缩了回去,"如果我年轻十岁,如果我没结婚..."
"但没有如果。"我强迫自己微笑,"你知道吗?林薇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你爱的可能不是我,而是透过我看到的那种自由——不用负责,不用成熟,可以任性妄为的自由。"
他震惊地看着我,然后慢慢点头:"也许你是对的。而你呢?你爱的是我,还是一个能填补你父亲缺席的影子?"
这个问题像闪电劈开夜空。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是缺席家长会,而每次承诺带我出去玩,最后都会因为工作爽约。程远的年龄,他偶尔流露出的那种长辈般的关切...
"天啊。"我捂住嘴,"我们都在利用彼此填补某种空缺,是不是?"
我们相对无言,最后他轻轻拥抱了我:"保重,苏瑾。"
他离开后,我在空荡荡的画廊里站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透过玻璃墙,我看到城市华灯初上,每一盏灯背后或许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我拿出手机,删掉了程远的所有联系方式,然后给我许久未联系的母亲发了条消息:"妈,这周末回家陪你好吗?"
有些路,必须独自走过才能真正成长。而有些爱,放手才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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