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大唐的光辉,为何照不到这个和亲公主的坟头?
开元十四年的春天,长安城里的樱花开了又谢。十五岁的杨媛跪在大明宫光顺殿的冰凉地砖上,听着内侍监尖细的声音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册封宗室女杨媛为宜芳公主,择吉日下嫁奚族首领李延宠,以结两国之好..."
杨媛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睫毛微微颤动。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在宫中默默无闻的宗室女,而是肩负着和亲使命的宜芳公主了。
杨媛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宫时的情景。那年她刚满六岁,父亲病逝后,作为远支宗室女被接入宫中抚养。大明宫的朱墙金瓦在她眼中高不可攀,宫女们称她为"小娘子",却从不用正眼看她。
"公主不必难过。"教习嬷嬷为她梳妆时安慰道,"能嫁给一方首领,是多少贵女求之不得的荣耀。"
铜镜中的少女面容姣好,眉如远山,眼若秋水。杨媛看着镜中那个被珠翠环绕的女子,恍惚间竟认不出是自己。她知道,自己的价值不在于容貌才情,而在于血管里流淌的那一丝稀薄的李唐血脉。
"嬷嬷,奚族...是什么样的地方?"杨媛轻声问道。
嬷嬷的手停顿了一下,"听说那里天高地阔,草原无边。公主去了,就是万人之上的可敦。"
杨媛垂下眼睛。她读过史书,知道那些和亲公主的命运——解忧公主在乌孙熬了五十年,弘化公主在吐谷浑守寡再嫁...而更多的,连名字都没能留下。
出嫁那日,长安城万人空巷。宜芳公主的銮驾从丹凤门出发,沿着朱雀大街缓缓前行。百姓们挤在道路两旁,争相一睹公主风采。
"听说这位公主才十五岁..."
"嫁给那些蛮夷,真是可惜了..."
"嘘,小声些,这可是为了边疆太平。"
杨媛坐在銮驾中,透过珠帘望着外面模糊的人影。她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太液池边遇到的那个年轻史官。那人远远地向她行礼,眼中满是怜悯。
"公主此去..."史官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揖,"愿公主保重。"
此刻,杨媛的指尖划过随身携带的诗笺,那是她昨夜写下的《虚池驿题屏风》:
"出嫁辞乡国,由来此别难。圣恩愁远道,行路泣相看。沙塞容颜尽,边隅粉黛残。妾心何所断,他日望长安。"
一滴泪落在"断"字上,墨迹晕染开来,像一朵黑色的花。
奚族的王庭没有长安的繁华,只有连绵的毡帐和呼啸的北风。李延宠比杨媛想象中年轻,却也更加阴沉。他接受唐朝册封时恭敬有加,转身却对部下说:"汉人女子柔弱,不过是唐皇放在我身边的耳目。"
最初的日子,杨媛努力适应草原生活。她学习奚族语言,尝试喝下腥膻的奶酒,甚至在侍女帮助下缝制了一件奚族服饰。每到夜深人静时,她就取出从长安带来的诗集,在羊脂灯下一遍遍诵读。
"公主,该歇息了。"随嫁的侍女轻声提醒。
杨媛摇头,"再读一会儿。"她怕一旦睡去,就会梦见长安的春光,醒来时更加痛苦。
渐渐地,她发现李延宠越来越少出现在她的帐中。有侍女偷偷告诉她,可汗最近常与契丹使者密谈。杨媛心中警铃大作,却不敢轻举妄动。
四、血色残阳开元二十三年秋,边境传来消息:奚族与契丹联合反唐。杨媛得知时,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碎成数片。
"公主快走!"忠心耿耿的老宦官冲进帐中,"可汗已经下令处死所有唐人!"
帐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兵刃出鞘的铮鸣。杨媛惨白着脸,却出奇地镇定。她迅速取出一封密信交给老宦官:"把这个交给王将军,就说...就说宜芳辜负了圣恩。"
当李延宠的亲兵冲进帐中时,杨媛已经换上了最华贵的大唐宫装。她端坐在胡床上,面容平静如长安秋日的太液池水。
"可汗要见我?"她微微抬眸,声音清冷,"带路吧。"
夕阳如血,染红了整个草原。杨媛最后望了一眼长安的方向,那里有她从未真正拥有过的家。
宜芳公主的死讯传到长安时,玄宗正在梨园听新谱的《霓裳羽衣曲》。内侍低声禀报后,皇帝只是皱了皱眉,挥手让人退下。
"边疆小患,不足为虑。"他对身旁的杨玉环说,"爱妃,继续听曲。"
史官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开元二十三年,奚叛,杀宜芳公主。"
没有人知道宜芳公主葬在何处。也许在茫茫草原的某个角落,有一座小小的坟茔,坟前的野草岁岁枯荣。盛世大唐的光辉,终究没能照到那里。
直到千年后,考古学家在内蒙古发现了一处唐代风格的古墓。墓中有一枚鎏金银簪,簪头是精巧的樱花形状——那是长安春天最常见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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