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的冷暖人生
老张走的那天特别冷,灵堂的塑料门帘被北风刮得哗哗响。
我攥着父亲临终前塞给我的牛皮纸袋,边角都磨得起毛了。陈姨蹲在火盆前烧纸钱,火星子溅到她的旧棉鞋上都没察觉。
记得二十年前那个大雪夜,我刚生完老二,陈姨揣着保温桶在产房外头跺脚。
护士都说没见过这么实心眼的陪护,硬是把鸡汤煨得滚烫。那会儿她还是满头青丝,现在跪在灵前的背影却像张弓着的虾米。
街坊都说我爸精明,每月八千七的退休金,愣是找了个倒贴钱的住家保姆。可不是么,陈姨连存折密码都主动告诉我爸,说"搭伙过日子就得掏心窝子"。
去年腊月老头病危,她在ICU走廊打地铺,棉袄袖口都磨出棉絮了。我撞见她啃冷馒头就咸菜,她说护工一天两百太贵,"能省点是点"。
头七刚过,隔壁王婶火急火燎打电话:"快回来!你家进人了!"我冲回老宅,防盗门虚掩着。
客厅的老座钟还在走,茶几上压着本存折——正是我爸每月打钱那本,这些年分文没动。
在城中村找到陈姨时,她正蹲在出租屋门口择烂菜叶。
见我来,慌得把豁口的搪瓷缸往身后藏。"您这是何苦..."我嗓子眼发堵。她搓着冻裂的手笑:"你爸给的钱够体面了,不能贪。"
窗台上那盆君子兰倒是养得精神,叶片油亮得能照人。陈姨说这些年浇花都用淘米水,冬天半夜起来挪花盆就为让它晒足太阳。难怪我爸临走前反复念叨:"这屋子有活气儿。"
如今每月五号我雷打不动回老宅。
陈姨总在厨房忙活,案板上码着包好的韭菜饺。上个月她摔了腿,我偷摸往她枕头下塞了张卡——密码是她头回来我家的日子。
清明上坟时,陈姨把存折烧给我爸。
火苗蹿得老高,她轻声说:"老张你看,我说过不图你啥。"青烟缭绕里,照片上的老头笑得特别舒展,就像当年陈姨端出第一笼包子时的模样。
这世上的陪伴啊,哪是房产证写得明白的?
倒是厨房砂锅里常年温着的粥,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才是真真切切的"家"。如今每次推开老宅的门,总觉得有谁在风里念叨: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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