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会说话

小小贝书文 2天前 阅读数 0 #推荐

灶台上的搪瓷缸还留着半杯凉茶,针线筐里躺着没纳完的千层底,院角的月季开得正好,可那个总佝偻着腰给花浇水的人却不见了。记得那年我考上县重点中学,奶奶把裹了三层塑料袋的存折拍在饭桌上,那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妮儿读书钱,五万块的定期存款,是她卖了十二年鸡蛋攒下的。每到周末,她总杵着竹杖走三里地去小卖部,就为守着那部红色座机等我的电话。

2013年冬天特别冷,她半夜咳得喘不过气却不肯去医院,说省下钱给我置办嫁妆。后来我在她陪嫁的木箱底层翻出个蓝印花布包,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双绣花鞋垫,从28码到35码,每年七夕添一双。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清单,列着龙凤镯要买足金的,喜被要弹八斤棉,这些她到闭眼都没能亲眼看见。

去年清明扫墓时,我在坟前烧了结婚请柬。纸灰被风卷着打旋儿,恍惚听见她说新娘子可不能哭花妆。墓碑照片上的笑容还像从前那样,眼角的皱纹聚成小菊花。那天我发现坟头长着株蒲公英,白绒球在风里轻轻摇晃,倒像是她总别在鬓角的那朵栀子。

前几天收拾老屋,在五斗橱夹层找到本老相册。塑料膜里夹着张1998年的全家福,我骑在她脖子上揪她灰白的麻花辫。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妮儿说长大要给我买金镯子,这孩子打小就实诚。窗外的月光淌进来,把字迹照得发亮。现在我的梳妆匣里确实躺着对金镯子,可该戴它的人早化作青烟了。

老人们总爱把爱意藏在晒得梆硬的柿饼里,缝进磨破袖口的夹袄中,就像星星,明明灭灭却从不喧哗。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却忘了白发经不起秋风几度。那些没来得及拆封的麦芽糖,没穿上的新布鞋,没讲完的睡前故事,都在时光长河里凝成琥珀。下次归家时,不妨细数檐下的腊肠又多了几串,窗台上的药瓶又添了几只,那都是沉默的守望者在红尘里打的绳结。当北斗星斜过老屋的飞檐,你是否听见风中传来遥远的絮语。所谓遗憾,不过是生者捧着回忆取暖时,被往事烫红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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