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丁卯年乡试期间，董曲江住在济南的一座僧寺里。 一天夜里，他梦到一处地方，老树

乾隆丁卯年乡试期间，董曲江住在济南的一座僧寺里。 一天夜里，他梦到一处地方，老树下有间破屋子，歪歪斜斜快要塌了。屋内有个女子，妆容精致，可神情满是哀愁，模样特别惹人怜。 董曲江以为不小心闯进别人内室了，就停住没敢进去。那女子忽然朝他遥遥下拜，泪水不断，把衣裳都打湿了，却始终没说一句话。董曲江心里发慌，就醒了。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窗纸泛着青白，檐角的铜铃被夜风吹得丁零响。摸了摸床头的粗布枕头，汗湿了一片——方才那梦太真，女子眼尾的泪痣、裙角沾的草屑，还有那股若有若无的沉水香，都像刻在他脑子里似的。 隔壁屋的老和尚敲着梆子巡夜，听见动静过来瞧。董曲江揉着太阳穴把梦说了，老和尚捻着佛珠直叹气：“施主莫慌，这寺后头倒是有处废园，早年间是城南王家的别业。王家老爷做盐运使时极阔绰，后来犯了事抄了家，女眷们死的死散的散……” 董曲江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第二日放了早课，他揣着两个炊饼绕到寺后。果然有片荒草长得比人高的园子，中间歪着棵老槐树，树底下真有间半塌的土坯房，屋顶的茅草被风卷得七零八落，墙根还堆着些碎瓷片，看纹路像是官窑的。 他正蹲在破屋门口拨拉草，听见身后有人说：“这位公子可是来找人的？”回头一看，是位穿青布衫的老丈，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脸上的皱纹比屋檐下的砖缝还深。 “您怎知？”董曲江脱口问。老丈指了指屋角的蛛网：“这屋子空了十几年，除了野狗野猫，头回见活人来。我在这园边种了二十年菜，倒常见着有穿素服的女人在这儿转悠，哭哭啼啼的。” 董曲江喉咙发紧，想起梦里女子的妆容——那样精致的头面，该是正室太太才戴得起的。老丈蹲下来，用拐杖拨了拨墙角的碎瓷：“王家少奶奶姓周，嫁过来时排场可大了。听说老爷被查那天，她正跟着戏班子学唱《牡丹亭》，水袖才裁了一半，就被人堵在后台。后来听说她娘家不肯收留，夫家又逼她殉节，到底没熬过去，投了园子里的井。” “可那梦里她没说话啊……”董曲江喃喃道。老丈叹了口气：“姑娘家的心事，哪能说？那年她怀里有身孕，老爷被拿时，孩子已经五个月了。后来井里捞上来，红绸子裹着小鞋，鞋尖还绣着并蒂莲呢。”他从怀里摸出块帕子，帕角绣着朵褪色的并蒂莲，“这是我那年在井边捡的，许是她的。” 董曲江接过帕子，指尖触到针脚的凹凸，像触到了那女子没说出口的话。傍晚回寺时，他把帕子供在佛前，又求老和尚写了张往生疏，在破屋前烧了。火苗舔着纸灰往上蹿，恍惚间，他看见烟里飘起个淡青色的影子，对着他拜了拜，眼角的泪痣闪了闪，就散在风里了。 放榜那日，董曲江中了举。他特意去寺后废园，把那间破屋修了修，在檐下挂了串铜铃。风过时，铃铛叮咚作响，倒比从前那只更清亮些。 各位读者你们怎么看？欢迎在评论区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