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黄帅静静地离开了人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她把一切都交给了时间,对于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来说,她是当时家喻户晓的“反潮流小英雄”。 1973年冬天,北京中关村一所小学的教室里炉火正旺。一个叫黄帅的13岁女孩,只是觉得老师批评得有点重,在日记里写了句“希望老师多听听同学意见”,怎么就成了“顶撞师长”? 她把这封说理的信塞进书包,谁也想不到,这件小事竟会掀起一场席卷全国的风暴,把这个扎小辫的北京姑娘,一夜之间推成了一代人记忆里的“反潮流小英雄”。 黄帅1960年生在北京,父母都是中科院的科研人员。这样的家庭,让她从小就习惯了一件事:凡事要求个为什么,讲究逻辑和证据。别的孩子还在背诵课文,她已经能像个大人一样,用分析的方法去琢磨周围的世界。 这种较真的劲头,让她在同龄人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孤独。可她不在乎,反而更起劲地用自己的眼睛和脑子去理解这个复杂的世界,这股劲头,终于有天撞上了现实。课间,她看见老师用戒尺抽打一个调皮的男生,男孩疼得龇牙咧嘴。她脑子里立刻冒出一连串问题。 老师就能随便罚学生吗?学生就一定是错的吗?教育难道就是惩罚?这些问题,她想不通,便写进了日记,后来又写成信投给了报社,只想让报社的叔叔阿姨给评评理。 这封信像是捅了马蜂窝。各个报社相继转载,还加了一段意味深长的编者按,那字里行间藏着的暗示,当时的人都懂,报纸刊登当天,校长冲进教室,把报纸举过头顶高喊:“黄帅同学为我们开了个好头!”她吓得手里的铅笔“啪”地掉在地上,断成两截。 很快,学校操场成了批判会场。批评过她的齐老师低着头站在台上检讨,而另一个曾劝她“孩子的事别闹太大”的张老师,甚至被剃了阴阳头游街。 黄帅被推到前排,胸前别着大红花,听着台下山呼海啸般的“向黄帅学习”,耳朵里嗡嗡作响。她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可声音完全被口号淹没了。 更让她害怕的是接下来的事。妹妹在学校被同学用石头砸破了头;父亲单位的造反派冲进家里,把书架上的《唐诗三百首》撕得粉碎,指着父亲的鼻子骂他“培养出害人精”。 那晚,黄帅躲在衣柜里,听见母亲压抑着哭声说:“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铺天盖地的舆论和家人的遭遇,几乎把这个女孩压垮。可她骨子里那股劲还在,她不觉得自己错了,表达观点有什么错? 1977年恢复高考,黄帅把自己关进小屋,煤油灯把脸颊都熏黑了。拿到320分成绩单时,她站在胡同口,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不久,北京工业大学计算机专业的录取通知书寄来了,她摸着那几个字,忽然想起齐老师曾夸她数学好,建议她学理科,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大学宿舍的床板很硬,她总在夜里惊醒。有一次去水房打水,背后有人议论:“就是她,害了多少老师。”她手里的脸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冰水溅湿了裤脚,凉得刺骨。她后来选择学计算机,理由简单得近乎执拗:这门学问不讲政治,程序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在这个非黑即白的逻辑世界里,她找到了久违的安宁。1981年,她给上级写信,不是为自己辩解,只是工工整整地写下“请还我父亲清白”,笔尖在纸上戳出好几个小洞。 大学毕业后,黄帅去了日本留学。在东京大学的图书馆里,她第一次看到了当年国内报纸的影印件。看着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版面,隔着时空和国界,她对那段被推上浪尖的岁月,有了新的理解。 1998年回国,她特意绕路去了中关村一小。校门口的老槐树还在,只是树干上当年的标语早已被风雨抹平。她站在教室窗外,看见孩子们正在上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解着方程式,阳光洒在课桌上,一片安详。那一刻,她心里某个紧绷多年的角落,似乎松动了。 她没留在大城市,而是进了出版社做编辑,默默审阅那些来自年轻人的稿件。有一次,她看到一篇小说,里面有个叫“黄晓梅”的角色,经历和她惊人地相似。她在审稿意见里只写了一句话:“历史会记住每一个人,无论曾被捧得多高,或摔得多重。” 2017年的冬天,黄帅静静地离开了人世。她的骨灰被撒进永定河,河水无声流淌,一如她沉默的后半生。临终前,她没留下什么话,只是指了指床头的书稿,一本关于中小学教育的书,在书稿的最后一页空白处,她用铅笔轻轻画了一个小女孩,扎着小辫,背着书包,走在洒满阳光的小路上。 黄帅的离世,并没有让她的故事就此消失。她的勇气,她的坚持,她的反思,依然激励着无数人,尤其是在今天,那个曾经因为日记而站在风口浪尖的女孩,已经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但她的精神依然活在每一个敢于站出来的人心中。 信源:澎湃新闻——“革命小闯将”黄帅逝世后,叶永烈公布三十多年前采访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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