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9月,唐闻生被下放到“五七干校”劳动,从此她远离了工作多年的外交系统。几年以后,她被分配到中国日报社工作,此后又在铁道部长期任职。 一说起唐闻生,很多人脑子里立马会蹦出几个词:“毛主席的翻译”、“外交名花”、“天之骄女”。确实,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她和王海容、齐宗华、罗旭、章含之并称“外交五朵金花”,风光无限。她那张总是出现在伟人身边的年轻面孔,通过电视和报纸,成了那个时代的一个特殊符号。 你想想看,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能亲历基辛格秘密访华,见证《中美联合公报》的诞生,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和机遇?那时的唐闻生,可以说是一脚站在了历史的舞台中央。她的父亲唐明照是联合国副秘书长,家学渊源,自己又聪慧过人,前途看起来就像铺满了鲜花的大道,一眼望不到头。 但是,历史这东西,最擅长的就是写出人意料的剧本。1976年那场席卷全国的政治风暴过后,很多人的命运都被重新洗了牌,唐闻生也不例外。 1977年9月,一纸调令,唐闻生被安排到位于石家庄的外交部“五七干校”劳动。这个消息,在当时不啻于一颗重磅炸弹。从万众瞩目的外交明星,到下放干校参加体力劳动,这种落差,搁谁身上都得懵圈。 说白了,“五七干校”在那个年代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它是一个进行“再教育”和劳动改造的地方。对唐闻生而言,这不仅是职业生涯的重大转折,更是人生境遇的一落千丈。过去,她手里拿的是翻译文件,面对的是国际政要;现在,她手里拿起了农具,面对的是田地和农活。 关于她在干校的具体生活,留下的记载不多。但可以想象,一个从小生活在外交官家庭,习惯了用英语和世界打交道的女性,突然要去干那些粗重的农活,挑战有多大。这不是拍电影,没有浪漫的田园牧歌,只有实实在在的汗水和疲惫。 这段经历对唐闻生来说,未必全是坏事。它像一块磨刀石,磨掉了她身上的光环,也让她有机会真正地接触到了中国的土地和最基层的民众。这种体验,是坐在北京的办公室里永远无法得到的。它让她的人生多了一个沉重的、却也无比坚实的维度。这也为她后来的“再出发”打下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基础。 在干校劳动了几年后,风波渐平。组织上开始重新考虑她的工作安排。但是,想回到那个她奉献了整个青春的外交部,已经不可能了。那个舞台,已经有了新的主角。 最终,她被分配到了刚刚创刊不久的《中国日报》。 《中国日报》是中国唯一的国家级英文日报,创办于1981年,主要面向海外读者、驻华使节和来华的外国人。让唐闻生去这里,其实是人尽其才。她的英文功底、国际视野,在国内绝对是顶尖水平。 但岗位变了,角色也得变。在外交部,她是传递声音的“口”,是沟通的桥梁;在报社,她成了一个幕后工作者,一个编辑。她最初被安排在要闻版,负责处理一些重要稿件的编译和审定工作。这份工作,要求的是严谨、细致和对政策的精准把握,同样不轻松。 她干得很低调,也很踏实。过去的那些风光和头衔,似乎都被她打包收进了箱底。她不再是那个需要站在聚光灯下的“Nancy Tang”(她的英文名),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新闻工作者。每天和同事们一起挤食堂、赶稿子,从零开始学习新闻业务。 这段在《中国日报》的日子,可以说是唐闻生的一个“蛰伏期”。她在这里,完成了从一个政治人物到专业人士的身份转换。 如果说去《中国日报》是专业对口,那她后来的职业选择,就更让人感到意外了。在报社工作了几年后,她又一次迎来了人生的转场——调入铁道部。 一个搞外交、搞外宣的,怎么会去和火车、铁轨打交道?这跨度也太大了。 其实这背后有逻辑。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中国铁路需要大量引进国外的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也需要“走出去”参与国际合作。这就急需一批既懂外语、又有国际交往经验的复合型人才。唐闻生,无疑是最佳人选之一。 她在铁道部一干就是十几年,从外事局的一个普通干部,一步一个脚印,做到了外事司司长,后来还担任了铁道部的党组成员。这期间,她参与和主持了大量的铁路国际合作项目。比如,和日本、法国、德国等国在高速铁路技术上的交流与引进,她都在其中扮演了关键角色。 有意思的是,她在铁道部的风格,和在外交部时完全不同。外交场合,她需要的是敏锐、机智和恰到好处的表达。而在铁路系统这个重实干、讲技术的“工科男”世界里,她展现出了惊人的学习能力和务实的作风。她不再仅仅是个“翻译”,而是深入研究铁路技术、项目管理、国际谈判的“内行人”。 据一些和她共事过的人回忆,唐闻生在铁道部工作时,完全没有架子。她会为了一个技术细节,和工程师们反复讨论;也会为了一个谈判条款,通宵达旦地查阅资料。她用自己的专业和敬业,赢得了这个全新领域的尊重。 可以说,在铁道部的这段岁月,是她人生的第二个春天。这个春天,没有了年少成名时的喧嚣和光环,却多了一份中年人的沉稳、坚韧和实实在在的成就感。她用自己的后半生证明,人生的价值,不只在于站得多高,更在于走得多远,干得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