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夫上班的厂不到20个人,五金厂,都是男的。没食堂,老板给每人每餐补12块钱,两
妹夫上班的厂不到20个人,五金厂,都是男的。没食堂,老板给每人每餐补12块钱,两餐就是24元。星期天没得补。
妹夫向老板建议请人做饭吃,老板说可以呀。
我妹夫就推荐我妹去做饭。(我妹做饭做得好吃)
现在想来,那大概是2015年的事。妹妹刚把孩子送进幼儿园,正愁没处打发时间,听妹夫说这事,拎着个砂锅就去了厂里。那天她做了道红烧肉,用的是老家带来的土酱油,肉香从临时搭的伙房飘出来,正在车床前干活的师傅们都直咂嘴。
老板来尝菜时,筷子刚碰到肉就停住了:“小张,你这媳妇的手艺,比镇上饭馆的大厨强。”他当即拍板:“伙食费就按每人每天20块收,厂里再补5块,保证大家吃得比买盒饭强。”妹夫在一旁搓着手笑,工装袖口还沾着机油,那是他刚从车床下来,连手都没顾上洗。
头个月开伙,妹妹每天天不亮就去菜市场。她记着谁爱吃辣,谁胃不好要吃软和的,谁有高血压得少盐。有个四川师傅总说菜不够辣,她第二天就从家里带来瓶自制的辣椒油;东北来的老李师傅牙口不好,她就把炖菜炖得烂烂的,连土豆都炖出沙来。
月底算账,除去买菜钱,还剩下三百多块。老板说这钱给妹妹当奖金,她却买了台饮水机:“师傅们总喝凉水,对胃不好。”妹夫后来跟我说,那天他看见老李师傅捧着保温杯,跟人显摆:“这水是小张媳妇烧的,比家里的甜。”
五金厂的活儿重,师傅们手上常年带着伤。妹妹在伙房备了医药箱,碘伏、创可贴、云南白药摆得整整齐齐。有回小王师傅被零件划了手,她拿着棉签给他消毒,手稳得像在绣花:“我家孩子上次摔破膝盖,我也是这么给他处理的。”小王红着脸说谢谢,后来总在她买菜回来时,主动帮着拎菜篮子。
那年冬天特别冷,伙房的水管冻裂了。妹妹凌晨三点就起来烧热水,用桶提去洗菜。妹夫心疼她,下了夜班不回家,蹲在伙房帮她劈柴。师傅们来吃饭时,看见他俩呵着白气干活,不知谁从家里带来了个暖手宝,塞进妹妹手里:“小张媳妇,别冻着。”
开春时,厂里接了个大订单,师傅们天天加班到深夜。妹妹每天多做一锅汤,放在保温桶里,谁加班就给谁留着。有回她做了海带排骨汤,炖了整整一下午,排骨炖得脱骨,汤面上漂着层亮亮的油花。老板查岗时看见,眼眶红了:“我开厂十年,头回见工人加班加得这么心甘情愿。”
年底发年终奖,老板给妹妹包了个大红包,比承诺的多了两千。“这钱你该得,”他指着墙上的考勤表,“今年厂里的出勤率是最高的,连请假的都少了。”妹妹把钱分成两份,一份给孩子交了钢琴班学费,一份买了条围巾,送给总帮她劈柴的老李师傅:“您老颈椎不好,围着能暖和点。”
有回我去厂里看她,正赶上饭点。二十来个人挤在临时搭的饭棚里,围着几张拼起来的桌子,吃得热火朝天。妹妹端着碗,挨个给师傅们添饭,看见谁碗里的菜少了,就往谁碗里夹一筷子。阳光从棚顶的缝隙照下来,落在他们沾着机油的手上、带着笑的脸上,像幅热气腾腾的画。
“姐,你看这个。”妹妹从抽屉里拿出个笔记本,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日期:“王师傅生日,加个鸡蛋”“李师傅孙子满月,做碗长寿面”。原来她偷偷记着每个人的大事小情,用自己的方式,给这些背井离乡的师傅们添点温暖。
后来五金厂扩大规模,盖了新食堂,妹妹成了正式的食堂管理员。她招了两个帮手,却总说:“还是自己做的放心。”有回我问她累不累,她指着墙上的锦旗——那是师傅们凑钱做的,上面写着“不是家人,胜似家人”。“你看他们吃得多香,”她笑着说,“比啥都值。”
去年我回老家,路过那片工业区,看见五金厂的新食堂亮着灯。妹妹说,现在厂里有五十多个工人了,她还像从前那样,记着每个人的口味。“有个年轻师傅刚从老家来,想家想得掉眼泪,”她给我盛了碗刚炖的鸡汤,“我给他做了碗他老家的酸汤面,吃完就笑了。”
妹夫现在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他总跟人说:“我媳妇不仅管着大家的胃,还管着大家的心呢。”这话不假,有次厂里资金周转不开,师傅们都说:“只要小张媳妇还在食堂,我们就愿意等工资。”
其实啊,日子就像妹妹做的菜,看似平平常常,却藏着最实在的温暖。那些早起的清晨,那些熬得烂烂的汤,那些记在本子上的名字,都在悄悄告诉我们:所谓的人情味,从来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有人记得你爱吃辣,有人怕你冻着,有人在你想家时,给你端上一碗热乎的、带着家乡味道的饭。
就像现在,妹妹的食堂里总飘着饭菜香,师傅们的笑声能传到老远。那些被烟火气包裹的日子,那些被惦记着的滋味,就是生活最踏实的模样——你给我添勺热汤,我帮你搭把手,在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里,把日子过成了彼此都离不开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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