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全民偶像到孤独老人，毛永明71年人生浮沉录

2023年的上海弄堂里，71岁的毛永明举着手机拍摄外孙嬉戏的画面，抖音账号上1.5万粉丝的互动量，不及他四十年前一场露天电影观众人数的零头。

这位曾因《喜盈门》红遍全国的“喜剧顶流”，如今最大的热度竟是网友留言：“爷爷年轻时好像沈腾！”

1954年生于上海石库门的毛永明，从小在弄堂里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1974年考入上影厂演员剧团时，老师在他档案写下“眼神会讲笑话”的评语。这个特质在1981年彻底爆发——为塑造《喜盈门》里的憨厚农民，他跑到江苏农村与老乡同吃同住三个月，学插秧学出满手血泡，最终在银幕上贡献出教科书级表演：被媳妇揪耳朵时那个想怒不敢怒的憋屈表情，让全国观众笑出眼泪。

八十年代他迎来黄金期，连续主演《小小得月楼》《阿混新传》等经典喜剧。在片场，他即兴创作的“毛氏甩头功”和“八字步”成为标志性动作，有次即兴加了句“阿拉上海宁最讲腔调”，竟被市民争相模仿。1985年《咱们的牛百岁》巡演时，东北观众为看他表演，把礼堂玻璃都挤碎了。

1992年的海南岛热风，吹散了毛永明的明星光环。眼见经商热潮席卷演艺圈，他抵押房产在上海开起婚庆公司，却因不懂经营惨淡收场。最落魄时，这位昔日的“喜剧之王”在城隍庙摆摊卖过羊毛衫，被老影迷认出后谎称“体验生活”。妻子朱延芹多次劝阻无果，夫妻争吵逐渐升级。

压垮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是1995年某夜。毛永明为筹钱复出，偷偷变卖妻子陪嫁的翡翠手镯投资保健品生意，结果再次血本无归。曾经恩爱的夫妻在法院签字离婚时，连女儿抚养权都未争夺——他自知无法给孩子稳定生活。

2006年移民美国后，毛永明在旧金山华人超市打过工，给社区剧团当过指导。最戏剧性的是2010年，他在硅谷中餐馆偶遇张艺谋，对方邀他回国拍戏却被婉拒：“我这口塑料英语，演华侨都像偷渡的。”

转机出现在2020年疫情隔离期。女儿教会他玩抖音后，他化身“上海老克勒”，用沪语翻拍《喜盈门》经典片段。最火的一条视频里，他戴着假发模仿年轻时的甩头动作，配文：“72变发型，不变的是额角这道疤——当年拍跳车戏撞的。”这条视频意外带火#寻找老演员#话题，评论区挤满00后观众：“爷爷比流量明星有趣多了！”

如今每月回上海探亲的日子，是毛永明最珍惜的时光。外孙女总爱翻看他泛黄的电影海报，追着问：“外公你认识吴京吗？”他笑着打开珍藏的铁盒，里面躺着1985年观众写给他的信：“毛同志，化疗时看你的电影，是我最不疼的时刻。”

2023年中秋，他在抖音直播全家包汤圆。当女儿无意间哼起《喜盈门》插曲时，这位古稀老人突然眼眶泛红：“当年要是听你妈劝不改行，现在是不是还能给你们留套学区房？”7.2万点赞里，最高热评写道：“您留给我们的欢笑，比房子珍贵。”

从石库门少年到跨国打工者，毛永明用半辈子印证了何为“戏如人生”。当镜头扫过他堆满老物件的书房，那台1983年荣获的“观众最喜爱演员”奖杯，在夕阳下依然泛着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