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半日闲,周末骑车逛汝南 :之后龙亭

汝宁读书人 1周前 (03-20) 阅读数 1 #推荐

晨光初染汝河时,我的凤凰牌自行车正碾过城南青石板的纹路。父亲三十年前从供销社买来的这辆老伙计,在晨雾里发出均匀的吱呀声,车筐里装着母亲塞的油纸包,韭菜合子的香气混着露水味道,在六月的晨风里游弋。

车轮转过护城河桥头,卖豆浆的三轮车刚支起竹棚。戴蓝布头巾的妇人掀开木桶,白汽便顺着汝南城墙斑驳的砖缝往天上爬。我捏住车闸,看竹筒勺在豆浆表面划出丝绸般的光泽,铜钱大的油旋饼在铁丝网上滋滋冒油花。

"后生往龙亭去?"妇人舀着豆浆忽然开口,"过了三里桥斜着朝东走大路,护城河边新修的大马路。"她布满裂口的手指往东南方点了点,指腹还沾着面粉。这让我想起昨夜在县志办查到的记载:后龙亭,始建于金代,后被宋元联军焚毁。明代崇藩王在金行宫旧址上建亭阁,称后龙亭,汝河改道后渐被世人遗忘。

顺着妇人指引拐入沿河路,河堤的斜坡上野苘麻开满鹅黄花。老凤凰在新修的柏油路上行驶,车铃惊起芦苇丛里的白鹭,翅膀掠过水面时抖落一串银珠。转过废弃的磨坊,顺延河道的曲折路竟有一些迷了路。正踌躇间,远处传来叮当铜铃声,放羊的老汉斜倚着乌桕树,羊群像云朵飘在青纱帐里。

"龙亭啊..."老汉的烟袋锅在树皮上磕了磕,"看见那棵歪脖子柏树没?树腰缠红布条的。"顺着他烟杆指的方向望去,墨绿树冠里果然飘着褪色的红,如同某个古老约定的信物。羊群突然骚动起来,小羊羔钻过我的车辐条,老汉的笑声惊飞了树杈间的灰喜鹊。

转进龙亭路,后龙亭的飞檐刺破林梢时,蝉鸣正撕开正午的寂静。十二根朱漆柱虽已斑驳,檐角蹲着的嘲风兽依然昂首向天。亭中石碑爬满苍苔,指尖抚过"嘉靖二十七年"的刻痕时,守亭老人端着粗陶碗从侧屋转出,碗里新采的薄荷叶浮在井水上,漾起整个夏天的清凉。

"尝尝我们后龙村的槲叶粽?"老人掀开石桌上的竹罩,碧绿的槲叶裹着黍米,内里竟藏着剁碎的槐花。糯米间渗出的淡黄花汁,混着草木清香在舌尖化开。他讲起年轻时在此遇见的省城学生,说他们曾在梁柱上刻下诗句,如今那些字迹和青春一样,都模糊在岁月里。

返程时选了另一条近路,暮色中的汝河泛着金鳞。车过娘娘巷忽然闻到焦香,路旁三轮车上架着鏊子,戴白帽的回民大爷正用铁铲翻动杠子馍。粗瓷碗盛来羊杂汤,奶白的汤里沉着晶亮的粉条,撒把碧绿的荆芥,就着烤出虎皮纹的杠子馍,看晚霞把龙亭方向的天空烧成琥珀色。

车铃叮当穿过城门时,护城河边的蛙鸣已经连成片。母亲站在院门口,手里端着刚拌好的荆芥豆腐,月光落在车筐里没吃完的槲叶粽上,那抹青绿仿佛把后龙亭的夏天也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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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城墙边,小河水旁,半盏清茗,且听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