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无用是清欢:庄子教我们做一棵会开花的“废柴”
什么是有用?什么是无用?
蔡康永说:“人生,并不是拿来用的。爱情,光荣,正义,尊严,文明,这些一再在灰黯时刻拯救我、安慰我的力量,对很多人来讲‘没有用’,我却坚持相信这才都是人生的珍宝,才经得起反复追求”
做一棵在时光褶皱里生长的无用之树,便也挺好。
无用处自有智慧
清晨的薄雾中,一棵栎树将影子投向山谷。它枝干虬结如游龙,树冠遮天蔽日,却因木质疏松被木匠断言“百无一用”。
庄子笔下的这棵树,像极了敦煌壁画中那些未被临摹的留白——世人总以为只有被朱砂勾勒的飞天才有价值,却不知空白的绢帛才是供养色彩的根基。
千年后,日本茶圣千利休在京都建起两叠半的茶室。当武士们嘲笑这方寸之地的寒酸时,他却说:“真正的茶道,在于让一株野花在粗陶中绽放出宇宙。”
那些被定义为“无用”的物事,往往藏着破解执念的密钥。
就像苏轼被贬黄州时,在江边写下“一蓑烟雨任平生”,竹杖芒鞋的潦倒里,却孕育出中国文学史上最璀璨的明珠。
人工智能正以摧枯拉朽之势重构世界。华尔街的交易员、医院的影像科医生、甚至艺术学院的画师,都在算法面前显得摇摇欲坠。但庄子早用栎树的寓言提醒我们:当整个森林都在追逐成为栋梁之材时,不妨做那棵“无用”的树——它的根系深扎大地,年轮里藏着候鸟迁徙的密码,落叶化作春泥时,比任何雕梁画栋更接近永恒。
残缺处自有圆满
战国乱世,支离疏佝偻如虾的身影穿行于市井。他的脊柱弯成问号,却在缝补衣物时让针脚走成惊叹号。这个被命运揉皱的人,反而因“无用”避开了征兵的铁蹄、逃过了劳役的枷锁,最终在竹篱茅舍间参透生命的禅机。
这让我想起京都龙安寺的枯山水。十五块石头永远无法凑成整数,残缺的排列却让观者看见浩瀚星河。就像日本陶艺家滨田庄司故意保留陶器的裂痕,他说:“完美是工业流水线的谎言,瑕疵才是手作之物的呼吸。”
当代人焦虑于“35岁失业危机”,或许该学学敦煌壁画中的飞天——她们从不执着于脚踩实地,衣袖翻飞处,自有一方天空。
佛经记载,佛陀曾指着一朵优昙婆罗花微笑。众人不解其意,唯有迦叶尊者破颜一笑,刹那心印相传。
这朵三千年一现的奇花,绽放时无香无色,凋零时却留下永恒的禅意。
支离疏何尝不是那朵“无用”的花?他的存在本身便是对功利世界的诘问:若生命的意义必须用“价值”丈量,那么春风中摇曳的野草、夜空中沉默的星辰,是否都成了宇宙的冗余?
唐代诗人寒山曾隐居天台山,衣衫褴褛,形如乞丐。有人讥讽他“百无一用”,他却笑答:“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他在岩壁上刻下的三百首诗,千年后漂洋过海,成为日本俳句的源头。
原来真正的圆满,往往诞生于世人眼中的“残缺”。
人工智能时代,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支离疏的智慧。
当算法将人类的能力切割成可量化的数据,或许我们该像《庄子》中的葫芦,拒绝被剖成瓢勺,甘愿浮于江湖。
残缺与完整,有用与无用,本就如阴阳双鱼,在流转中孕育万象生机。
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楚国的隐士曾对孔子说:“桂树因可食而遭剥皮,膏脂因可燃而受煎熬。”
亚马逊雨林中有种树木,叫做桃花心木,因其木质坚硬如铁,成为人类竞相砍伐的目标,而那些歪曲生长的“废材”,反而在年复一年的季风中,长成了雨林的脊梁。
苏轼在《赤壁赋》中写道:“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这何尝不是对“无用”的最高礼赞?
他在黄州垦荒时,发现城东的坡地贫瘠,种不出稻麦,却适合栽种苦笋与野茶。后来“东坡”二字化作中国文人的精神图腾,恰印证了庄子的洞见:“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日本茶道宗师千利休,曾将庭院中盛开的朝颜花尽数剪去,独留一朵沾露的花苞映在茶室壁龛。当丰臣秀吉质问时,他答道:“满园花开是俗世的热闹,一朵含露才是禅心的留白。”
这朵“无用”的花,让不可一世的将军在茶筅搅动的水纹里,窥见了天地寂寥。
不妨做人工智能时代的“逍遥树”
在算法的浪潮中,或许我们该学那棵被庄子凝视的栎树——不做宫殿的栋梁,却成为百鸟栖息的乐园;不结甜美的果实,却在年轮里镌刻四季的诗篇。
敦煌莫高窟的画工从不留名,但飞天的飘带已舞动千年;寒山子的诗稿曾被弃若敝屣,而今却在东京银座的橱窗里与香奈儿并肩。
愿你我在这个崇尚“有用”的时代,保有成为“废柴”的勇气。
像太湖石一样,以孔洞盛装月光;像古琴上的断纹,在岁月裂痕中鸣奏清音。毕竟,当人工智能能写出完美的十四行诗时,或许只有人类眼中那抹“无用”的泪光,才是照见生命深度的明镜。
“人间万事,毫发常重泰山轻。”
且以庄子的秋水为酒,敬天地间所有“无用”的风月——它们才是灵魂最后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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