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古言甜文——《清光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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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虞清光是县令之女,一朝县令入狱,她被发卖到青楼做了个清倌。
后来,有个人找上了她,说愿意替她赎身并解救虞家,还会给她一大笔钱,但有一个离谱的要求——
要她跟在鄢容身边,改掉他的陋习,引领他走上人生正道。
鄢容是誉王嫡次子,更是后离有名的纨绔,年仅十五,却被太后宠的无法无天,自小就不学无术,游手好闲。
找上虞清光的这个人,正是鄢容的亲爹。
“他其实很讲道理的,不会打骂下人。他年纪还小,更不会对你动手动脚,你不要怕。”
虞清光就这么被安排在了鄢容身边。
她兢兢业业的扮演了一个被世道摧残的凄苦无比的可怜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左一个生活不容易,右一个做人要顶天立地,又是抚琴又是唱曲,把鄢容哄的五迷三道,对她心生怜惜。
不久,这位混世魔王终于摒弃恶习,开始发奋苦读。
而后虞清光听从安排,被一场大火烧死,消失的干脆利索。
看着儿子万念俱灰的表情,誉王心中暗暗兴奋,面上却扼腕叹气:“人命真脆弱啊,指不定哪天说走就走了,唉,还是要做点正事此生才不留遗憾。”
鄢容从此封心锁爱,入仕为官,走上人生正道。
·
赎身后的虞清光,带着钱财和一家老小,于远在京都的萦州住下,经营着几个铺子,过的十分滋润。
直到四年后。
萦州刺史贪污入狱,鄢容亲自来押人,却撞上了虞清光成亲的仪仗。
少年纵马过街,掠过一道微风,掀起了那喜轿的窗纱。
他看到了自己再熟悉不过,却又让他无比陌生的脸。
那垂眉清婉的神态,以及鼻尖落的那枚痣,是他夜夜梦回又贪念不得的容色。
鄢容终于意识到,那数月的相处,原来只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
于是他勒马折回,挡在了喜轿前头,做了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
鄢容对着身后跟来的官兵,朝那喜轿递了一眼:“里面的人。”
他轻扯薄唇,眸中淡漠的看不出情绪,“带走。”
*****
虞清光再次回到誉王府,本以为会面对鄢容滔天的质问和怒火,却不想等来的竟是他爹冤案平反,升迁入京,以及她和鄢容大婚的消息。
但直到大婚当晚,鄢容也没有看她一眼,更未同她说一句话。
大婚休沐九天,鄢容全都待在书房。
虞清光知道鄢容生她的气才故意如此,便不上赶着触他的霉,这九天两个人竟是谁也没有找谁。
书房。
鄢容翻开书又合上,拿起笔又搁上,半天看不进一个字。
最后他啪的将书拍在桌上,面色浮现一抹烦躁。
随从小心凑过来,“公子,您怎么了?”
鄢容抿起薄唇,面色犹豫半晌,最后还是自己先沉不住气,不耐烦吩咐道:“告诉她,再不回门我明日就要上朝了。”
随从:?
不是说好了咱绝不先低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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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洁,he
*女主不完美,遇到的人属双向救赎
*架空勿考据

试读:·
马车里一片安静,唯有那碾过长街骨碌碌的车辙声。
虞清光心里思量着要如何将信送给钟子盈,到底是她两人无缘,先前也未曾见过一面,托爹娘传的话即便是传过去了,钟子盈想必也不会轻易听从。
硬要说道别,恐怕唯有她送去书信方可。
楼馆和刺史府离得并不远,不过一会儿便到了府门口。
鄢容先下了马车,虞清光跟在后头。
她想给钟子盈送信,恐怕还得是让鄢容应允,若是偷偷去送,容易被发现不说,保不齐他又要气成什么样子,若是再做出一些事来,真的就为时晚矣了。
她实在是做不出,眼睁睁的看着钟子盈毁了前途,她现今被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送一封书信或事是见上一面,应当是她唯一能争取到的。
倘若钟子盈为此乱了心,春闱落榜,绝了仕途,她定然难以原谅自己。
她抬头去看,发现鄢容步子迈的大,自己竟不知不觉的落了他好几步远。
虞清光先前光顾着想送信了,便不曾分心给鄢容,这会儿见鄢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方才觉得他似乎心情不太好。
若是赶着他这会儿提,恐怕是火上浇油。
她知道鄢容心情不佳是因为她,她了解鄢容的脾性,晓得要如何哄,但她实在是不太想费尽心思哄,但又碍于钟子盈的信,不得不提着裙侧,小跑追上鄢容问道:“大人是生气了么?”
鄢容起先在马车里,便等着虞清光去问她,谁知她半个眼神都没给他,低着头只想着自己的事。
他可以因为虞清光骗他而生气,但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气不得。
他拆散了虞清光的婚约,本就失理在先,便是他见到钟子盈都要愣一下,更何况是险些要与他成婚的虞清光。
倘若真是因为虞清光看了他一眼,他就要为此生气,或是再做出一些不好的举动,那他当真和混蛋没什么区别了。
他不敢生气,只是有点难过。
因此,他只能闭上眼,不再去看虞清光,也让自己不再去想,下了马车后,也只想着快些回屋里。
却不想虞清光在后头喊住了他。
他心中囤积的酸涩在虞清光开口的瞬间,便散去了不少。
所以,她也不是一点也不在乎他的?
鄢容抿了抿唇,没有应答,却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虞清光一直都知道,鄢容性子缄默,有些时候并不爱袒露心扉,须得次次逼问,这人才会稍稍松口。
她不得已只能追上鄢容,抓住了他的袖子状似讨好的晃了一下,“怎么不说话?你生气了吗?”
话说的很自然,没有拘谨,也没有客气,一如四年前那般。
那四年的相处,鄢容几乎每一秒都刻在他的脑海中,他又岂会感觉不出。
他心里终于好受了不少,便停下来,回头看了虞清光一眼,却是冷淡反问道:“难道不明显吗?”
虞清光被他问的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而后她才缓过神来——难道我生气还不够明显吗?还需要问?
“那你在气什么?”虞清光迎上鄢容的眸子。
鄢容仍旧是那副模样,只是看着虞清光并不开口。
虞清光知道他执拗,不愿意说。她并未有什么顾虑,也不怕问出来惹了鄢容生气,便直接开口道:“是方才在宴会上生气么?还是说刚刚上马车时遇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的形容,让鄢容心中最后的一丝阴郁一扫而光。
没有称呼名字,更没有称呼别的,只是十分生疏的喊“那个人”。
看来关系也不过如此。
鄢容心情好了,自然也就愿意说了,他转过身去,朝着前方走。
他走得很慢,很显然是在等虞清光:“方才在宴上,你为何要听他的话,你是我的人,不是他的。”
虞清光知道鄢容说的是那大汉要她抚琴,而她二话不说便要动身,甚至并未请示鄢容一下。
她那时并未多想,只是想起四年前,她时常为鄢容抚琴,鄢容也十分喜欢听她抚琴,便以为鄢容不会拒绝,直接起了身。
她委实没有想到,鄢容竟是为了这事生气。
虞清光虽有些不能理解,但还是解释道:“先前我便时常为大人抚琴,如今又再奏一曲,又有何区别?”
鄢容被她说的语塞,一时也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虞清光那时为她抚琴是有条件的,比如练三个时辰的武,才会为他抚琴,或是背三个时辰的书,便为他唱上一曲。
半晌,才听他回应:“我从未逼过你,都是你喜欢,但他不是。”
虞清光听懂了鄢容的意思。
她之前爱弹琴,也是自愿为鄢容抚琴。
但这一回却不同,她是被迫为鄢容抚琴。
而后鄢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你以后只可听我的话,旁人无权命令你。”
虞清光只觉得这番话有些可笑。
看来鄢容根本不知道他自己说的话到底有多么矛盾,先是说他从不逼迫她,可他做的事却没有一件不是强迫她的,甚至下一句便是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她,只能听从于他。
这么一想,她竟也笑出了声,反问鄢容道:“从未?那我若是不听大人的话,大人可会像先前一样逼迫我?限制我的行动?”
对于这般暗含嘲讽的反问,鄢容默了一瞬,竟是不由得心虚,他知道虞清光指的是什么,但是他除了将虞清光困在身边之外别无他法。
其他的,他都可以迁就。
见鄢容答不出来,虞清光便也收敛了笑意。
也是,鄢容现在做的便是强迫她的事,又怎会答得出来?
鄢容不说话,虞清光也不再逼问,两人竟是十分有默契的一前一后走着,谁都没有开口。
夜色渐浓,刺史府点上了灯。
两人打外头回来,自然是要更衣的。
况且那宴上香气纷杂,熏的虞清光身上也都是奇怪的味道。
鄢容也有这个习惯,外出回来后须得沐浴更衣。
虞清光那时只是为他宽衣,沐浴是自己便去外头守着,时间一长,就连虞清光都养成了这般习惯。
虞清光想起昨夜,鄢容更衣甚至特地叫她过去,便想着自己干脆也帮他把衣裳换了,免得她回去后又被鄢容反复召来。
虞清光随着鄢容进了屋中,问了一句:“大人可要更衣沐浴?”
鄢容届时正在出神,方才宴会上的事,并非对他没有影响。
那大汉先是将自己爱妾喊出,接着便让虞清光与他爱妾共奏,自然是将虞清光也当成了他的妾。
让虞清光当妾......
他还从未有过这种念头。
他爹后宅干干净净,哥哥更是与嫂子举案齐眉,他又岂敢开这等大逆不道的先河?
只是虞清光这身份,若是随他回了京,他爹娘倒是好说,就是宫里难以交代。
鄢容这般想着,便出了神。
他只听虞清光轻声细语的开了口,也没仔细听他说了什么,便只顾着应了。
虞清光听鄢容应了,便走上前,为他解下外袍。
鄢容也自然而然的抬了手,任由虞清光为他更衣,直到他察觉到腰间一阵窸窸窣窣的痒传来,而后腰间一松,他终于缓过神来。
同上次一样,他后退一步,垂眸去看,腰间的系带另一端正捏在虞清光的手中,而那扣着的玉带已然松散。
鄢容微微蹙眉,一时难以反应:“你做什么?”
虞清光被鄢容问的蹙眉,她方才不是问过他了吗,怎么突然就这副吃惊的样子了?
她走上前,再次捏起那锦袍的系带,想要为他褪下,“为大人宽衣。”
只是刚一伸手,便被鄢容握住。
他本想抓住她的手腕,却因着慌乱,握住了她的手指,掌心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他甚至恍惚感觉到那手指的凉意,也因为他宽衣时,留在了腰间。
但不过瞬间,那凉意似乎沸了一般,变得滚烫无比,从腰间、掌心开始蔓延,沿着经脉飞速扩散,蔓延到了全身。
鄢容觉得自己古怪的厉害,明明先前虞清光为她宽衣多次,却从未像这两次一般,让他觉得异常僵持又艰难。
他甚至不敢让虞清光碰到自己丝毫。
鄢容抿紧薄唇,忽觉自己手心发着烫,便有些避之不及的松开虞清光,他后退一步,将自己掩在梁柱的阴影下。
屋中灯光并不昏暗,即便是站在阴影中,少年别扭的面容也能窥出一二。
他甚至有些不敢看虞清光,只是仓促道:“你退下吧,下次也不必这般了。”
虞清光一下便抓住了重点,“大人的意思是,不必再来为您更衣?”
鄢容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虞清光自然不傻,她看得出鄢容的异样和避讳,只是她没有心思深究,就不曾过问,鄢容既不要她侍奉,她也乐得清闲,便也对着鄢容微微福礼,便转身出了房门。
待虞清光出去后,鄢容这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垂眸,看向手心,并无异样,而后她抬手,摸向自己的耳垂,心中疑惑更甚。
为何他手中并未察觉到温热,可那耳根却无故发烫。
鄢容立在原地晃神许久未动,还是闻锦推门进来,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闻锦手里拿着一封书信,正要交给鄢容,这信十万火急,他几乎是连人都还没进来,就已经喊出了声:“公子,这是上京快马加鞭送来的书——”
还未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
屋中,少年立在灯下,眉头微蹙,颊边浮上一抹薄红,再往后看,耳根也泛着红,似乎正在凝神想着什么。
闻锦一愣,脱口问道:“公子你喝酒了?”
喝酒?
鄢容回过神来,想到方才赴宴时,的确是喝了从虞清光手里夺过来的九酿春酒。
他看向闻锦,点了点头:“嗯。”
这下轮到闻锦吃惊了。
怪事,他们家公子酒量好的出奇,喝遍天下名酒从未醉过,还不上脸,整个誉王府轮流跟他喝,他都能把人喝趴。什么酒居然还能把他喝醉?
虽然好奇,但他并未问出口,说不定他们公子因为虞小姐在,心情好难免也贪嘴,多喝几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手里拿着信,走到桌前放下,“公子,这是陛下的信,你记得看。”说罢,便也转身退出房中。
等闻锦走后,鄢容身上烫意也没散去,那股热冲上心头,让他思绪都迟钝了些。
脸热,脖子也热,耳朵也热。
他坐在榻边,下意识拉扯了一下领口,领口散乱有些敞开,锦缎外翻。
只见那衣衫半掩的锁骨上,用着红色的印记,画了一个精巧的团扇。
鄢容扶额,只觉得有些意乱,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闻锦提到的原因,先前在宴上喝下的九酝春酒,似乎又在舌尖回了些甘甜。
清酒的辛辣和甘甜一起冲向脑中,让他有些发蒙。
他皱眉,觉得异常难受。
这到底什么酒?不是说加了果酿不会醉吗?
他怎么才喝了一杯,就醉醺醺的。
虞清光回去后,便开始沐浴更衣。
浅桥在她回来前,被鄢容叫走,似乎是有什么事要处理。
她便提前吩咐了烟景为她找出纸笔,将墨磨好,先前浅桥送来的纸笔这会儿便排上了用场。
她足足写了两页的信,又仔仔细细的叠起后方才作罢。
桌案靠窗摆着,外头悬月高挂,夜色浓郁。
牖下垂坠着一盏灯笼,晃晃悠悠的,感觉下一秒就断了线。
虞清光把书信塞进信封,却是动作一顿。
外头又响起了阵阵的击鼓声。
几乎是一瞬间,虞清光脑海里便浮现一个人的面容。
是钟子盈敲的。
上一次她住在后院,声音传过来就不怎么清楚,这一回换了前院,那声音就分清晰多了。
一声一声的,感觉要把鼓皮敲破。
虞清光握住的信封的手开始用力。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有半个月就春闱,按照时间来算,再过十多天,钟子盈就要收拾行囊奔赴上京。
原本她计划是要等成亲后,和钟子盈一起上京赶考,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但这都是次要的。
照钟子盈这个样子,若是不眠不休的就这么敲下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上京的那一天。
萦州刺史已经下台了,鄢容现在算是代任,钟子盈这样敲鼓根本没有意义。
虞清光知道钟子盈并不愚笨,可是他明知道无济于事为什么还要敲鼓呢?
虞清光思考的时候,便会不自觉的拨弄着手中的东西。
信纸四角都被她搓的起了毛边。
她知道了,钟子盈的意思并不在敲鼓,只是想见她。
虞清光何尝不想当面去道一声别,当初她就连见爹娘都是几番试探,连房子都点了,鄢容才应允她爹娘来见他。
鄢容将她和自己安置在一个院中,还把浅桥派在了她身边,就是为了监视她。
虞清光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中的信,如果无法见上钟子盈一面,她将书信送去应该当还是简单的。
虞清光正想着,却见外头鄢容走了出来,闻锦跟在他身后。
窗户开着,两人说的话并不大,虞清光却能清楚的听到。
鄢容道:“去,看看是什么人在击鼓。”
闻锦点了点头,作势要走,却被虞清光喊住:“等等。”
她将信收回袖中,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到鄢容面前停下:“大人。”
鄢容本来还在好奇是谁,但见到虞清光这般匆忙走出来,心里大概也有个数了。
一般敢敲萦州府前公堂的鼓,都是些大冤案,或是一些处理不了的案情,从县衙一层层向上汇报,送到了府衙这里。
鄢容并不着手萦州府的案件,暂由长史管理,除去上次钟家人敲鼓,被他派闻锦轰走之外,他来到萦州,一次都没升过堂。
虞清光没有抬头去看鄢容,只是垂眸道:“民女有封书信想要送出,还望大人成全。”
鄢容转过身来:“送给钟慈?”
钟子盈名唤钟慈,子盈是他的小字。
虞清光点头:“嗯。”
其实在虞清光还没开口时,鄢容大概就能猜出来是和钟子盈有关,但是从虞清光口中说出来,就是另一种感觉了。
鄢容:“为什么?”
“......”虞清光沉默。
从鄢容将她困在刺史府,她已经听过无数遍鄢容问她为什么,她不知道鄢容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
事事都要质问她,次次都要质问她。
她无法形容这种不适感,让她很是烦躁。
虞清光很想反驳回去,可是那一声声的鼓,在提醒她不能惹怒鄢容。
虞清光迎上鄢容的眸子,“民女与钟才子曾有过婚约,现今分别,自然要说清楚才是,希望大人能理解。”
......理解?
那钟慈除了年纪比他大,相貌,家世,样样都比不过他,为何却能让虞清光这般在意?
他无法理解。
鄢容看了虞清光半晌,轻声道:“我答应你。”
虞清光没想到鄢容这般轻易就答应了他,面色终于是显出一丝轻松,连忙道谢:“多谢大人。”
鄢容看她喜形于色,心里不由得泛酸,他掩住眸色问道:“是不是你送了这封信,今后便不会再念着他,想着他?”
虞清光只想快点将书信送出去,便接话道:“不再。”
鄢容道:“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虞清光抬头,迎上鄢容的视线,后者眸色极其认真,似乎想要透过眼神辨认她的情绪。
她神色坦然,并未有丝毫的躲闪,一字一句道:“送出这封信后,我便不再会念着他,想着他。”
鄢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般,但他总觉得,能听到虞清光对着他承诺,他也会安心不少。
他抿住唇,对着虞清光抬手,“把信给我吧。”
虞清光没动,只是垂眸落在他手心。
鄢容知道虞清光在顾虑什么,恐怕是不信他,或是觉得他拿到书信后并不送给钟慈。
他收回手,对着闻锦吩咐道:“你带着烟景,将信送过去。”
虞清光这才朝着鄢容福礼:“多谢大人。”
她将手中的信递给烟景,然后对着她耳语了几句,烟景郑重点头,跟着闻锦出了院子。
虞清光回到屋中后,外头的那鼓声一刻不停,她便难以安下心来。
终于等到烟景回来,那鼓声停歇了半个多月时辰。
虞清光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盥漱上榻歇息,可没过多久,鼓声又响了起来。
虞清光掀开帷帐,从榻上坐起,疑惑道:“烟景,你不是将信送去了吗?”
烟景也一脸茫然:“奴婢是送去了,而且还将小姐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达给了钟才子......”
虞清光没别的办法,只能穿上衣裳从榻上下来。
钟慈应当是看过了她写的信,至于他为什么看了信后还要继续击鼓,应当还是为了见她一面。
烟景走上前来,“小姐,怎么办?”
她回忆了一下:“奴婢去送信时,观那钟才子气色实在是有些差,若是他长久这般敲下去,恐怕......”
后面的话她也不敢说出口。
“您还要再送去一封书信吗?”
没有必要再送了,她必须要去见钟子盈一面。
虞清光摇了摇头,“浅桥走之前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烟景摇了摇头。
虞清光思忖片刻,吩咐烟景道:“你去请示鄢容,就说我要再写一封信让你送出,不必让闻锦跟着。”
烟景搞不懂虞清光的意思,怎么前脚问她要不要去送信,她摇了头,后脚便又说去送了。
只是她也没问,转身去了主室敲门。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烟景折回偏室。
她惊喜道:“小姐,大人答应了!”
虞清光也跟着面色一喜,连忙吩咐道:“把你衣服脱下来,给我挽个和你一样的发髻。”说着,她抬手解开自己的衣襟。
烟景这才回过神来,难不成她们家小姐要扮作她的样子去见钟才子?
她并未立刻动身,而是迟疑道:“小姐,这样可行吗?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虞清光催促:“不行也得行了,速度快点。”
烟景虽说小她几岁,可身量却和她差不多,若是两人穿同样的衣服,约莫是可以以假乱真的。
两人快速收拾了一番,虞清光换上了烟景的衣裳,挽了和烟景一样的发髻,她生怕被人看出来,还又多穿了一件披风。
早春夜里冷,官家的婢子外出穿着披风也不是怪事。
虞清光叮嘱了几句烟景莫要露馅,便推门走了出去。
她并不太熟悉刺史府,但上次因着烧了后院,浅桥带着她走了一回,便大概记住了。
外头守门的人听她是送信的,朝着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许是想起方才刚出去过一回,便也没起疑,便放她出去了。
虞清光走出刺史府,外头的击鼓声便越发清晰。
她在萦州毕竟也住了四年,早已轻车熟路,她拉紧了披风,朝着府衙的方向小跑过去。
街上静谧无人,穹顶弯月高悬,一抹纤细的身影急急穿过街道,清辉落在她发顶,像是一层白霜。
鼓声混着轻浅的脚步声,竟是意外的和谐。
远远望去,一座府邸矗立,门口个立着两尊石狮子,牌匾上落了金晃晃的四个大字——萦州府署。
灯笼下,台阶外围着削尖的围栏,里头竖着一面足有一人高的红皮大鼓。
一人立在鼓前,身着一袭单薄的白衣,举着鼓槌重重砸下。
他宛如人偶一般,一下又一下,不停的击鼓,鼓皮被敲动,发出阵阵嗡鸣。
月光落在他身上,白衣如雪,不染半分尘埃。
虞清光连忙提着裙侧,跑上台阶:“子盈!”
钟子盈正击鼓的手一顿,猛然回头,看向正朝着自己跑过来的人。
微微愣神之后,便是莫大的狂喜,他扔下手中的鼓槌,将虞清光拥入怀中。
他抱的用力,便是连头都埋在了虞清光的颈窝,连声音都欣喜的颤抖:“扇扇......”
虞清光被他抱住,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她心中惦记着事情,也知自己不能在外逗留太久,便又快速拉开钟子盈。
她抬手解开身上的披风,披到钟子盈身上,“你没事吧?”
视线从钟子盈身上快速打量过,衣服换了,头发也洗了,还带着微微的濡湿,只是眼底泛着青黑色痕迹,略有些憔悴,似乎许久没睡过。
钟子盈由着虞清光为她系上披风,却是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扇扇,我就知道你会出来找我,那信里写的都是假的,对不对?”
在虞清光的认知里,钟子盈一直都是个温雅和煦的人,待她礼数周全,从未像今天这般失态。
她向来都知道钟子盈对她的心意,她也是真心要同钟子盈成婚,好好过日子的,但世事难料。
虞清光抿了抿唇,眸中浮现一抹歉意,将手抽出,“对不起子盈。”
“我这次来见你,也是想要同你当面说清楚。抱歉...是我辜负了你,现今我名声狼藉,难以再许你真心,你还是......忘了我吧。”
钟子盈蹙起眉头,有些难以置信:“什么?”
虞清光低下头来:“......对不起。”
钟子盈哪里不知虞清光的意思,大婚当日被抢亲,还被困在刺史府,虞清光的处境自然万分艰难。
他看得出虞清光的这身打扮,恐怕也是偷偷跑出来见他的。
钟子盈心中翻搅,只觉得难受,他握住虞清光的手臂,“扇扇,你同我走,我带你去上京,我祖父乃是先帝的老师,定然会为你讨个公道。”
没有怨恨她,也没有诘问他,而是要为她讨个公道。
虞清光听的鼻尖一阵酸楚,可她并未应答,而是摇了摇头。
钟子盈要她上京,并非不是不行。
可她若是就这么走了,尚且留在刺史府的烟景怎么办?钟家人怎么办?她爹娘又怎么办?
她不想把钟子盈牵扯进去她和鄢容的恩怨中,若是钟子盈执意这般,只会惹怒了鄢容。
誉王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鄢容又深受太后宠爱,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可,真的与庶民同罪吗?虞清光不信。
像她这般的百姓,还是远在皇城外,命更如草芥一般,是生是死不过是太后一句的话事。
她不能让钟子盈冒这个险。
虞清光抬眸,看向钟子盈,眸色认真:“子盈,多谢你为我着想,可我不想再拖累你,我与鄢容他,四年前便已经相识。”
四年前......
钟子盈知道虞清光的流言,先前虞清光便问过他,是否介意自己当年的那些过去。
他只是摇了摇头,说不介意。
却不想,那过去竟是与鄢容有关。
虞清光见他愣了神,便抿了抿唇,再开口时,语气便郑重许多,“子盈,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你该拜官入仕,今后定会前途无量,不应为我如此的。”
她挣脱开钟子盈握着她手臂的手,劝慰他:“天冷了,你快回去吧。”
钟子盈认识虞清光许久,心知她这般作为,已是下定了决心。
他与虞清光,本该欢喜成亲,一同奔赴上京。
若是封官加爵,他便会为虞清光争个诰命,若是落榜,他便带着虞清光回萦州,两人和和美美,举案齐眉的过日子。
但如今,一个鄢容,便将他和虞清光彻底拆散,甚至他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反抗。
鄢容他是皇亲国戚,尊贵无比,而他只是一介布衣。
钟子盈抬眸,迎上虞清光的视线时,似乎是决定了什么,对着她点头:“好,我答应你。”
接着,他又补了一句:“扇扇,你着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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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刺史府的,外头冷风刺骨,她没了披风,只能搓着手臂回去。
先前出门时,在门口守着的府卫已经不在了。
虞清光心中一跳,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垂下头,尽量将自己的面容掩在阴影下,生怕别人看到她,急匆匆的回到院中。
院中灯火通明,远远的便能见到那闪烁的灯笼。
灯笼下,好巧不巧正站着三个人影。
立在最前面的人,身型颀长,自然便是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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