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的今天，一个残酷转折的日子

二零一六年三月三十一日，像一把锋利的刀，一下子将我的人生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两段。八年前的今天、七年前的今天乃至六年前的今天，都动过念头，将这个日子记录下来。可是，始终鼓不起勇气。

今天，我静静坐在电脑前，犹豫再三敲下这个题目时，忽然释然了。既然心中郁郁了那么多年，不如一吐胸中块垒，让以后的岁月，不再被三月三十一日纠缠。

人生的开始，都是懵懂无知的。我的关于童年的记忆，却很早。我与弟弟相差二十二个月欠十天。弟弟出生那晚的情景，记得清清楚楚。有关弟弟那个冬天的细节，有不少被记住。成人后，曾不止一次和父母聊起过。他们很惊诧，连连称是。

后来家中有了大妹、小妹。作为老大，经历过那年代的人都知道，会是一种怎样的生活状态。苦吗？没觉得。就像我曾经在文字中记录下放住牛棚一样，少年的最大好处，是一切都那么美好，尤其在回忆时。

虚岁十七，我工作了。为了弥补上学太少的不足，在别人下班后悠闲地跳舞唱歌时，开始了不眠不休地自学。五年后，在我的同学们忙于高考时，我已经拿下了大专。得意啊。生活没有按照工作初的轨道前行，被我硬生生地转了向，走向了阳光灿烂的前方。

随后的转干、考职称，结婚生女，顺风顺水。几十年转悠在单位的同一个部门，没觉着单调。这样的转悠给了我相对稳定与小康的生活，还能兼顾到家庭与孩子，不要太棒！聪明健康的孩子、温柔体贴的先生，一切像梦一般美好。每每想到这些，心中满满是感恩！

因为工作时年龄不够加了两岁，一六年初提前两年退休了。心心念念了无数次的光景啊。能为几十年的工作画个完美句号，能在不那么老迈时回到家中为自己好好活一场，多么美好的憧憬！实现了！

二月底，正式回家。修整了半个来月，两个人开始了向往已久的背包游。这次游玩的最终目的地是瑞金，暂定时间两个月。背包游有效避免了停车住宿的局限，真的随心所欲。想多走一站，行！不想走了？停下来多逛两天。

三月十九号出发，三十号晚上到了鄱阳湖。计划在鄱阳湖呆两到三天，调整前一天去怪石林游玩的太多消耗。三十一号睡饱起来，随便吃了点去逛街，遇到一家正开业的土菜饭店。进去点了几个特色菜，美美吃了一顿。乏与累，随着这顿饭，消失了。

去玩鄱阳湖吧。我们改变了计划。幸亏改变了计划，否则，游玩鄱阳湖会成为永远的遗憾。晚上八点左右，忽然接到弟弟的电话。刚刚离开家，有什么事？电话里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最后说，妈妈身体不大好，希望我们能回来。

言外之意我们听懂了。赶紧网上找票，啥都没有。一夜未眠的我们，第二天四点多就打车去了汽车站。第一班汽车赶到南昌。一点不耽搁地打车到火车站。快到清明小长假，票全部售罄。只能一站站补票。到南京已经晚上。回到扬州，过了十点。

母亲突发脑溢血住进了ICU。第二天下午四点，进去看了十分钟。她不知道我的存在。为什么？走之前带她出去近距离玩了一圈，带她去吃了有名的早茶，带她去了她一直想去没去过的父亲墓地。怎么短短十来天，会这样？

一周后，母亲出了ICU，转到抢救室。一个月后转普通病房。再一个半月后转入康复医院。这样混乱没有规律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国庆节前。这多半年，一日三餐和按时休息全部没了。家里那人，一点照顾不上。他习惯吃老婆的饭菜，成了奢望。有一顿没一顿地糊日子，日行几十里锻炼身体消磨时间，不补充能量地减肥，毁掉了他的免疫力。

母亲出院的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只是，那时候没人知道，更没人会想到。一个来月后的十一月初，咳嗽到无法控制的那人，终于同意去医院看看。那是我认识他几十年来第一次进医院。随后的二十二个月，不是去医院，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

终于不去医院了。他走了。

常常在想，假如一六年头我没有退休，一切会不会被改写？可惜这世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假如。

母亲病了整整九周年。我们姊妹尤其弟弟和弟妹的付出，无法言表。母亲从失能逐渐失智，我们没人嫌弃，每天精心伺候着。

那天起的残酷转折，改变了我们兄弟姊妹们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