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避寒
编辑|避寒
道光十九年，两江总督陶澍病入膏肓，他把唯一的儿子托付给一个三次落榜的穷举人，这个穷举人叫左宗棠。
四十年后，这个穷书生抬棺出征，收复新疆一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坐上了陶澍当年坐过的两江总督之位。陶澍这步棋，毒辣在哪里？
一副对联惊动督府1837年，两江总督陶澍回湖南老家省墓。
两江总督管什么？管着江苏、安徽、江西三个省，手握大清帝国的钱袋子。陶澍走到哪儿，地方官都得跪着迎接。
这一天，陶澍的队伍路过醴陵县。
县令早就把接待馆舍收拾得干干净净，还专门请人写了几副对联挂在门口。陶澍一路走一路看，表情很客气，嘴角挂着那种见多了的微笑。
走到一副对联前，他站住了。
"春殿语从容，廿载家山，印心石在；大江流日夜，八州子弟，翘首公归。"
陶澍的笑容收了起来，他盯着这副对联看了很久。
这副对联妙在哪儿？上联说的是道光皇帝召见陶澍，亲笔题写"印心石屋"四个字赐给他——这是陶澍一辈子最得意的事，下联说的是湖南子弟盼着他回来。
写对联的人，把陶澍的得意事和家乡情怀，用十四个字全说透了。
县令赶紧凑上来，这是渌江书院的山长写的，叫左宗棠。
陶澍说请他来见我。
县令屁颠屁颠跑去请，结果撞了一鼻子灰回来。
左宗棠说了一句话：他做他的总督，我做我的山长，想见我，他可以自己来。
县令吓得脸都白了，一个穷教书的，敢让一品大员上门拜访？
陶澍听完，没生气，反而笑了。
第二天，陶澍真的亲自去了渌江书院。
一个是当朝一品大员，一个是连续落榜的穷举人，两个人见面，聊了一整夜。聊什么？聊天下大势，聊边防危局，聊盐政漕运。
陶澍五十八岁，左宗棠二十五岁。年龄差了三十三岁，但聊起来像是认识了几辈子。
分别的时候，陶澍说明年你去京城考试，不管中没中，回来的时候绕道南京，到我府上住几天。
左宗棠答应了。
门户悬殊的婚约1838年春天，左宗棠第三次进京赶考，结果还是没中。
三次落榜，搁谁身上都得崩溃。左宗棠没崩溃，他想起了陶澍的话，绕道南京去了总督府。
陶澍把他安排在馆舍住下，然后就没动静了。
一住就是两个月。
左宗棠坐不住了，他琢磨来琢磨去，是不是因为我又落榜了，总督大人瞧不起我了？越想越憋屈，决定走人。
第二天一大早，左宗棠去总督府辞行。
陶澍刚起床，才穿上一只袜子，听说左宗棠要走，连另一只袜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追了出去。
一直追到辕门口，一把拉住左宗棠的手，把他拽回了客厅。
陶澍让左宗棠坐上座，左宗棠不肯。陶澍说了一句话："贤弟当坐此位，他日名位必将在我之上。"
左宗棠愣住了。
陶澍接着说：我有一事相托，我年纪大了，只有一个儿子活下来，叫陶桄，今年七岁。你的大女儿今年五岁，我想和你结为亲家。
左宗棠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他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了，三次落榜的穷举人，靠教书为生，家里穷得连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来，陶澍是当朝一品，名满天下。这门亲事，门不当户不对，传出去要被人笑话。
左宗棠说这不合适，齐大非偶。
陶澍摆摆手："若论门第名位，你将来功业必在我之上。年龄嘛，只要儿女相当就可以。"
左宗棠还想推辞，陶澍又加了一句：我已经老了，幼子和家事，就托付给你了。
消息传出去，朝野震动。
一个一品总督，非要和一个落榜举人结亲家？还把唯一的儿子托付给他？这算什么？很多人觉得陶澍老糊涂了。
陶澍不解释，也不理会，他心里清楚得很，左宗棠这个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是时运不济。他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名望，帮这个年轻人打开一扇门。
八年印心石屋1839年六月，陶澍病逝于两江总督任上。
临终前，他把左宗棠的事托付给了老友贺熙龄和女婿胡林翼。
第二年正月，左宗棠带着妻儿，搬进了安化小淹的陶家老宅。
他要做的事就是教陶桄读书，打理陶家事务。
这一住，就是八年。
八年里，左宗棠几乎读完了陶家所有的藏书。
陶澍当了一辈子官，攒下的书不是四书五经那种死书，而是清朝的典章制度、各地的地理水文、他自己写的奏折、和各路官员的往来书信。这些东西，外面根本看不到。
左宗棠如饥似渴地读。
有一天，他在翻晒书籍的时候，发现了一份手稿，记载着在沙漠里寻找水源的方法。他当时没太在意，顺手抄了下来。
三十多年后，他率军西征收复新疆，在茫茫戈壁滩上，就是靠这个方法解决了大军的饮水问题。
陶家的八年，是左宗棠"潜龙在渊"的八年。
他不只是在读书，他研究农学，写了一本《朴存阁农书》。他研究舆地，对西北边防产生了浓厚兴趣。他和胡林翼保持通信，关注着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什么。
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
1849年，林则徐卸任云贵总督，回福建养病，路过长沙，他专门派人请左宗棠来见面。
两个人在湘江的船上聊了一整夜。
林则徐当年是陶澍的部下，对左宗棠早有耳闻。这一夜，他把自己在新疆整理的所有资料，全部交给了左宗棠。
林则徐说：我老了，有心无力，西定新疆，舍君莫属。
临别时，林则徐送了左宗棠一副对联："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
左宗棠接过这副对联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彻底改写。
抬棺西征1875年，左宗棠六十三岁。
这一年，新疆危急。阿古柏在南疆建立伪政权，沙俄趁火打劫占领伊犁。朝廷里吵成一团，李鸿章主张放弃新疆，全力搞海防。
左宗棠拍案而起。
他上书朝廷，力陈新疆不可弃，他说："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卫京师。"放弃新疆，等于打开了西北大门，蒙古保不住，北京也保不住。
清廷最终采纳了他的意见，任命他为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
出征那天，左宗棠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
他让人抬着一口棺材，跟在自己的队伍后面。
这口棺材是给自己准备的，他要告诉所有人，这一仗，不是胜利就是死，没有第三条路。
从甘肃到新疆，几千里路，补给是最大的难题。
左宗棠用上了当年在陶家抄录的"沙漠寻水"之法。他命令部队沿途植树，三千里路，种下了无数柳树，后人叫它"左公柳"。
1876年到1878年，左宗棠率军收复了除伊犁以外的全部新疆领土，面积达一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相当于八个湖南省。
1881年，沙俄被迫交还伊犁。
同年，左宗棠调任两江总督。
他坐在总督府里，想起了四十三年前的事。
那时候他三次落榜，穷困潦倒，以客人的身份住在这里。陶澍指着总督的位子对他说："他日君当坐此，名位尚在吾右。"
如今预言成真。
陶澍的儿子陶桄，娶了左宗棠的女儿，儿孙满堂。
左宗棠终于明白，陶澍当年那步棋，毒辣在哪里。
他不是在给儿子找岳父，他是在给大清帝国找一个能收拾残局的人。
陶澍用自己的名望，把一个穷书生推到了历史的舞台中央。用联姻绑定关系，用藏书积蓄力量，用人脉传递火种。
这步棋布下的时候，没人看得懂。
四十年后收官，举国震惊。
参考资料：
人民网：《左宗棠的人生转机：在渌江书院担任山长》2013年8月12日
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关山远：父亲和岳父共同打造的胡林翼》
中国日报网：《抬棺出征的孤勇者：左宗棠为何能收复新疆？》2023年8月1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