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六六鳞

编辑 | 六六鳞

公元220年，66岁的曹操病逝。这个统一北方、执掌朝政25年的权臣，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没有称帝。反观袁术早早称帝被天下共诛，曹丕继位仅半年就迫不及待登基。奇怪的是，后世偏偏把"汉贼"的骂名扣在曹操头上，戏台上给曹操涂上大白脸，说书人把曹操描绘成奸臣代表。这个终生以汉朝宰相自居的人，凭什么背负千年骂名？

提起曹操，很多人脑海里浮现的就是戏台上那个白脸奸臣的形象。从小听评书看戏曲，曹操就是那个阴险狡诈、背信弃义的大反派。《三国演义》更是把这个形象固化下来，一代代流传，深入人心。有意思的是，历史上真实的曹操跟演义里描写的完全是两回事。

唐朝官方建历代帝王庙的时候，汉末三国时期只有曹操一人入选。这个待遇可不是随便给的，能进帝王庙陪祀的都是开国君主级别的人物。夏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秦始皇、汉高祖刘邦、汉光武帝刘秀这些人里面，就有曹操的位置。唐朝人认为，只有正统王朝的开国君主才有资格被祭祀，曹操是以大魏太祖武皇帝的身份堂堂正正载入史册的。

从两晋南北朝一直到隋唐，所有正统史书都把曹操当成雄才霸略的一代帝王来写。陈寿写《三国志》，司马光编《资治通鉴》，对曹操的评价都相当高。这些史学家离曹操的年代不远，掌握的史料更真实，评价自然更客观。

转折点出现在宋代。随着科举官僚取代世家大族，君主权力大幅度强化，曹操突然就成了儒家士大夫们长篇累牍抨击的对象。宋元明的文人把曹操跟王莽并列，说两人都是篡权乱臣的代表。民间印象中，曹操逐渐成了反面人物。到了满清时期，统治者更是把占据中原九州的曹操视为僭伪政权，反而认为只有益州一州的刘备才是正统王朝。

《三国演义》成书于元末明初，正好处在这个"拥刘反曹"的思想氛围最浓厚的时期。罗贯中写这部小说的时候，从官方到民间都在骂曹操。小说流传开之后，戏剧、说书、后来的影视剧全都以这部书为蓝本。就连21世纪的网络时代，很多人对曹操的印象还停留在"白脸奸臣"这个层面。

关键问题在于，曹操自己从来没有称帝。建安元年也就是公元196年，曹操迎汉献帝到许昌。从那时候起一直到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去世，整整24年时间，曹操始终保持汉朝宰相的身份。封魏公、加九锡、进魏王，称帝前的准备工作全都做完了，曹操就是不跨出最后一步。

更能说明问题的是曹操去世后发生的事。曹丕继位仅仅半年就迫不及待称帝，刘备听说曹丕称帝立马也称帝，孙权紧随其后。三个人里面，偏偏是终生没称帝的曹操背上了"汉贼"的骂名。刘备顶着汉室宗亲的名头，实际上跟曹操干的事差不多，却被捧成了正面典型。孙权占据江东自成一体，也没人说他什么。

曹操自己对称帝这件事说得很清楚："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周文王匡扶周室，最后是儿子周武王建立了周朝。曹操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天意真要曹家做皇帝，那就让儿子去做，自己甘愿当那个辅佐君主的周文王。这话说得明明白白，后人偏偏要给曹操扣上篡汉的帽子。

曹操出身不错，父亲曹嵩是大宦官曹腾的养子，官至太尉。靠着家世，曹操20岁就被推举为孝廉，后来做了洛阳北部尉，负责京城北部治安。这个年轻人上任第一件事就是造五色棒，立下规矩：有犯禁者，不避豪强，皆棒杀之。

当时京城里权贵横行，汉灵帝宠信的宦官蹇硕有个叔父在洛阳无法无天。曹操夜巡的时候抓到这个人，二话不说用棒子打死了。这下捅了马蜂窝，得罪了整个宦官集团，曹操被罢官遣送回老家安徽。

被贬回家没多久，黄巾起义爆发，曹操凭借平叛有功被擢升为济南国相。年轻的曹操还是那个脾气，上任就开始肃清吏治，罢免庸官，选举人才，搞得济南吏治清明。这又得罪了当地豪强和朝廷宦官，被明升暗降，曹操一气之下辞官回乡。

报国无门的曹操干脆当起了刺客。十常侍乱政，朝廷乌烟瘴气，曹操恨得牙痒痒，决定行刺十常侍之一的张让。很多人以为曹操刺杀董卓，那是《三国演义》虚构的，真实历史上曹操刺杀的是张让。

公元189年，汉灵帝驾崩，大将军何进掌权。何进听了袁绍建议，引董卓进京诛杀宦官。结果何进还没等到董卓到洛阳就被宦官杀了，董卓入京后废掉汉少帝，改立汉献帝，又把汉少帝母子毒死。董卓乱政，天下大乱。

关东诸侯以袁绍为首，商议如何消灭董卓。袁绍在军事行动之外还提出另立新君的打算，被袁术和曹操当场反对。袁术是想着自己将来称帝，曹操纯粹是出于对汉室的忠诚。曹操对袁绍说得很直白：现在幼主被奸臣控制，又没有昌邑王那种亡国的罪过，凭什么随意改换君主？如果各位非要这样，那我自己去救当今陛下。

说完这话，曹操真就独自引军向西，准备去打董卓。当时十八路诸侯陷入内斗和争执，个个保存实力不愿出战，只有曹操单枪匹马冲上去。结果可想而知，曹操被董卓打得大败，自己拉起的第一支部队损失殆尽。曹操心灰意冷，写下《蒿里行》："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是对董卓暴政的谴责，"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就是痛骂那些心怀鬼胎的诸侯。

公元196年，董卓早已被杀，接替董卓的李傕、郭汜在长安火拼，汉献帝过着吃不上饭的日子。皇帝下诏让天下诸侯勤王，结果大多数诸侯不予理睬。袁绍觉得天子就是累赘，根本不想管。只有曹操去恭迎献帝，从长安接到许昌。

汉献帝从当上皇帝开始就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直到曹操迎接回许昌才算有了保障。所谓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根本不是曹操劫持皇帝，而是天下没人愿意干这事。如果没有曹操，汉献帝早就在长安饿死了。

汉朝从何进被杀、董卓进京那时候起，实际上就已经名存实亡。李傕、郭汜对待献帝的态度就不用说了，袁绍直接否认汉献帝的合法性，袁术干脆自己称帝。这些人没人说不忠，唯独一个曹操被后人骂成汉贼。凡是否定汉室的军阀都先后败亡，只有打着复兴汉室的刘备、偏安江东的孙权，以及奉迎天子的曹操，成了三国最后的赢家。

曹操后来统一北方，封魏公、加九锡、进魏王，离皇位只差一步。曹丕继位后半年就称帝，证明称帝这事对曹家来说毫无难度。那曹操为什么坚持24年不称帝？

首先，"奉天子以令不臣"这个策略是把双刃剑。曹操迎奉汉献帝，以天子名义征讨四方，让自己站在道义制高点上。平定董卓、吕布叛乱打的就是朝廷这张王牌。天下诸侯买账，说明汉朝或者说是汉献帝还有一定影响力，人心思汉的氛围还在。曹操自己利用了汉朝的影响力，现在再推翻自己制定的游戏规则，怎么在天下人面前立足？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更关键的是，曹操一旦称帝，孙权和刘备立马就能跟着称帝。到时候篡汉的罪名曹操一个人背，称帝的好处大家一起享，曹操也太吃亏了。曹操自己说过："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意思很明白，要不是我曹操撑着，天下早就乱套了，不知道多少人抢着当皇帝。

内部阻力同样不小。曹操手下很多人是原汉朝的臣子，其中不少人忠于汉室。荀彧、孔融、崔琰这些人都是忠汉派代表。曹操封魏公、进魏王的时候，这些人就跳出来反对，要是真称帝，反对的声音会更大。荀彧甚至因为反对曹操称魏公最后选择自杀。

外部形势也不允许。当时天下还没统一，刘备占据西川，孙权盘踞江东，双方虎视眈眈。曹操虽然控制了北方大片地区，可一旦称帝，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刘备和孙权会抓住把柄，以讨伐汉贼的名义联合起来对付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政治优势瞬间就不存在了，反而会陷入政治和道德上的被动。

公元219年，孙权给64岁的曹操写信，怂恿曹操称帝。当时曹操刚跟孙权联手在樊城之战击败关羽，孙权献上关羽的人头，顺便劝曹操登基。曹操立马看穿了孙权的伎俩，笑着说："是儿欲使吾居炉火上耶！"意思是这小子想把我架在火上烤。曹操非常清楚，只要紧紧靠着汉献帝这棵大树，谁也奈何不了自己，一旦称帝就是自取灭亡。

还有一个很实际的原因，曹操年纪大了。这时候的曹操已经六十多岁，以汉朝的医疗条件和人均寿命来看，随时可能去世。曹操不想为了一个虚名让自己晚节不保。此时的曹操虽然没有皇帝的名分，实际权力远比皇帝大得多。皇帝能享受的待遇，曹操一样不少。设天子旌旗，出入称警跸，戴十二旒的礼帽，乘坐金根车，驾六马，建铜雀三台，这些都是只有天子才能有的规格。

曹操的价值观很务实。曾说过"不慕虚名而处实祸"，意思是不要贪图虚名招来灾祸。夏侯敦劝曹操称帝，曹操回答"施于有政，是亦为政"，手握实权比徒有虚名重要得多。孙权、陈群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劝进，曹操始终不为所动。

曹操给自己设定的标准很高，想做周文王那样的圣人。周文王匡扶周室，最后是儿子周武王推翻商朝建立周朝。曹操说"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这话既给自己留了空间，也显示了政治远见。与其急于一时，不如为子孙后代留下更大的政治空间。事实证明曹操是对的，曹丕继位后半年就顺利称帝，过程相当顺利，说明曹操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在历史长河中，千古传诵的圣人称号比一个身背骂名的皇帝称号美好得多。曹操看得很透彻，称不称帝只是个名分问题，掌握实权才是关键。曹操在世的时候，汉献帝虽然是傀儡，终究还是汉朝皇帝，曹操只是个有野心的权臣。一旦称帝，性质完全变了，从权臣变成篡逆之臣，这个区别可太大了。

曹操的一生展现了作为政治家的复杂性和深度。说曹操是纯粹的"奸雄"不对，说曹操是"忠臣"也不准确。年轻时候的曹操确实忠于汉室，多次为朝廷冒险。后来掌握大权之后，野心当然有，可始终没有迈出最后一步。这种克制既有政治上的考量，也有对历史评价的在意。

整个汉末三国，如果非要找奸臣，那些一个接一个称帝的人更符合奸臣的定义。董卓、袁术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相比之下，曹操至少保住了汉献帝的性命，维持了汉朝的形式存在。如果没有曹操，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汉献帝早就不知道死在哪路军阀手里了。把千年骂名全扣在曹操头上，这个冤案确实该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