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真的越来越清醒了,离异多年,基本上把各路男人看透了。 不过今年春天,我这“清醒”好像有点动摇了——不是因为男人,是因为阳台上那盆绿萝。 女儿去年秋天上大学走的,家里一下子空得慌。 以前下班回家,总能听见她在客厅喊“妈我饿了”,现在钥匙插进锁孔,那“咔哒”一声都觉得格外响。 阳台上那盆绿萝是女儿上高中时买的,她说“妈你别总盯着我学习,看看绿植放松眼睛”,走之前还特意浇了水,可我这阵子忙得脚不沾地,再想起来时,叶子尖都黄了一圈,蔫蔫地耷拉着。 小区物业阿姨在业主群里发通知,说周末有插花课,免费教,材料自带。 我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想着反正没事,去凑个热闹也好,就报了名。 周六上午到活动室,一屋子都是阿姨,叽叽喳喳的,我找了个角落坐下,刚把带来的康乃馨摆好,旁边有人轻轻碰了碰我胳膊。 “妹子,你这花得斜着剪根,吸水才好。” 我转头一看,是个穿蓝布衫的大姐,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手里正拿着枝玫瑰比划,指甲缝里还沾着点绿泥。 后来知道她姓王,住隔壁3号楼,退休前是中学的生物老师。 那天插花课结束,她看见我抱着那盆没插好的康乃馨往外走,突然说:“你家是不是有盆绿萝?我看你阳台窗台上摆着,叶子都黄了。” 我愣了一下,她怎么知道? “我晨练爱绕着小区走,你家12楼阳台窗户总开条缝,那绿萝叶子都快垂到楼下了。”她笑着说,“回头我给你拿包营养土,保准一周就绿油油的。” 我嘴上说着“不用麻烦”,心里却有点嘀咕——这大姐也太热情了,不会是那种爱打听东家长西家短的吧? 中年女人过日子,最怕遇上这种“热心肠”,恨不得把你家几口人、工资多少都问清楚。 可没过两天,我下班回家,刚出电梯就看见王大姐站在我家门口,手里提着个小布袋,见我就塞过来:“喏,营养土,我自己配的,里面加了点珍珠岩,透气。” 袋子是用旧牛仔裤改的,针脚歪歪扭扭的,上面还绣着朵小太阳花。 我没法再推辞,只好请她进屋坐。 她进门先往阳台瞅,“哎哟,真是缺水缺肥了”,放下袋子就挽袖子,“我帮你换换土?正好你家有小铲子吧?” 那天她蹲在阳台上换土,蓝布衫后背让汗浸湿了一大片,我递水给她,她摆摆手:“没事,我在家也总侍弄花,这点活儿不算啥。” 换完土,她看着我家客厅,突然说:“你家沙发套该洗洗了,颜色都发灰了。” 我脸一红,女儿走后我确实懒得拾掇,沙发套沾了不少猫毛,自己都没注意。 “洗衣机要是不方便,拿到我家去,我那台是大容量的。”她倒是不见外。 后来我才知道,王大姐老伴前年走的,儿子在深圳工作,一年也回不来一次。 “以前总跟老伴有说不完的话,他走了,我一个人在家,对着墙说话都有回音。”有次我俩在小区花园里遛弯,她突然说,“所以我爱往人堆里凑,插花课、广场舞、社区巡逻队,能报名的都报了,就怕闲下来胡思乱想。” 上个月我生日,自己都忘了,下班回家发现门口放着个小蛋糕,上面插着根蜡烛,旁边压着张纸条:“看你冰箱里没什么菜,晚上别叫外卖了,我炖了鸡汤,放你门口保温桶里了——王大姐。” 保温桶是不锈钢的,外面用毛线套裹着,摸上去还热乎乎的。 我提着保温桶进屋,打开盖子,鸡汤香味一下子飘满了客厅,里面还有我爱吃的竹荪和香菇。 那天晚上,我给女儿打视频电话,她看见桌上的蛋糕,嚷嚷着:“妈你怎么不叫我?是不是有新男朋友了?” 我笑着骂她“胡说八道”,眼角却有点湿——原来一个人过日子,也能被人记着生日。 前几天小区群里有人说王大姐多管闲事,说她看见谁家晒被子歪了都要敲门提醒,谁家孩子在楼下哭她也要过去哄两句。 有人说:“一把年纪了,消停点不好吗?” 我看着手机屏幕,突然想起王大姐换土时说的话:“植物得见光通风,人也一样,总闷着就该蔫了。” 她哪里是多管闲事,她是怕那些和她一样独居的人,也像那盆缺水的绿萝,慢慢就蔫下去了。 现在我阳台上的绿萝真的绿油油的,旁边还多了盆吊兰,是王大姐剪的匍匐茎,说“插水里就能活”。 每天早上我都会给它们浇水,看着水珠从叶子上滚下来,心里就觉得踏实。 人到中年的清醒,哪止是看透男人啊。 是看透了空荡荡的屋子不等于孤单,是明白日子就像那盆绿萝,你用心侍弄它,它就给你长新叶;是知道身边的温暖不一定非得是爱情,楼下便利店老板娘记得我不爱吃香菜,隔壁王大姐知道我绿萝缺营养,这些细碎的惦记,比什么“搭伙过日子”都实在。 那天我又去插花课,王大姐正教新来的阿姨怎么修玫瑰刺,见我进来,朝我招手:“快来,今天有你喜欢的香槟玫瑰!”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蓝布衫上,落在那盆绿油油的绿萝上,落在我们手里的玫瑰花苞上——原来人到中年,最清醒的不是“看透”,是学会给自己的日子找点盼头,哪怕只是等一朵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