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忆.琐记(十二) 我爷爷是1971年去世的,那时候我才四岁,他是一位远近有名的中医,他的事情都是后来听我奶奶、我的父辈们偶尔提及以及我的一些亲身感受,我才有所了解。 印象最深的是每个周末的下午,爷爷准时岀现在村口,眼窝很深眼睛有神脸上有些斑、清瘦个子高、黑色的中山装、衬衣领口很白、手里拎一个黑色的类似公文包那样的一个旧皮包,穿着布鞋走路很慢,偶然拄拐杖,他从医院下班回来了,那时候我三四岁,就会远远地跑上去迎上爷爷一起回家。爷爷生于1900年,是清朝光绪26年。我有上述记忆的时候,爷爷已经70岁了,那时候国家还没有退休制度,他还上着班。 我上初中的时候,家里不时来客人找我父亲,从我家拿走一些书,听我父亲说都是爷爷过去的学生,来家里找一些爷爷留下的一些医学书,我们这一辈人中间没有学医或感兴趣的,所以别人一来讨要,我父亲就去找,给人家带走。这时候我才知道有一间房子里放的那么多木箱中全是爷爷当年使用过的读过的书,我去翻看,有明代的清代的民国时期的版本,年代久远的都发黄了,纸张已变的很软很薄,感觉触摸一下就会烂。大多数书扉页上写的有爷爷的名字“吕文斋”及购书时间、书店名称,书里面有爷爷读书时在页侧写的东西,个别书里还夹的有民国时期的纸币。还有爷爷的一些读书笔记。还有一张解放后省中医研究院给他的特聘研究员的证书,落款好象是1960年左右。 我在1986年9月去西安上大学的时候,我母亲给我准备的生活用品中,有一条天蓝色的薄毛毯,做工精美,生产厂家是上海大华公司,母亲说,这是一个新的毛毯,是爷爷过去现在看应该是解放前给一家人看好了大病,病家送的,毯子里还附有纸张发脆发黄的一封感谢信,为了保存,这条毛毯有很浓的樟脑味。那时候爷爷去世已经十五年了。这条毛毯跟了我很多年。 我爷爷大概是在1944年带领全家和一些亲戚从临潼斜口镇搬到眉县的,据说当时日本人即将占领洛阳而且要攻占潼关进而攻打西安,爷爷他们为躲避战火而举家迁到西府眉县的。我奶奶经常说老家的一些事,我奶奶唯一的弟弟,就是我爸爸的舅舅,我叫舅爷的,每年会到眉县一两次看望姐姐,据说有一次居然骑的自行车过来,单趟都有160公里呢,每次会带一些红薯粉条什么的,待十天八天,舅爷很疼我,我也爱舅爷。舅爷家的几个儿女也隔三差五从临潼来看望我奶奶,也就是他们的姑姑。我觉得奶奶对她老家很有感情,他们姐弟感情很深。这些都深深地影响了我。在我上大学的头一学期的一个周末,我突然想一个人回老家看看,虽然从来没有回去过但大致知道怎么走,就去西安火车站上了去临潼的长途汽车,在斜口镇下车,一下车怎么就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和我多次梦中梦到的情形一样,似乎前生来过或在这个地方生活过一样,我就问路边一个小商店的主人,去舅爷家柳树村、我爷爷老家南坡村咋走?这个五六十岁的伯伯问我找谁家,我一说,这位伯伯问我姓什么从哪里来,我告诉了他,他说你是到西府眉县去的吕老先生的孙子,还热情地给我带路。我先到舅爷家,舅爷又带我去我爷爷他们老家,看望我爷爷的亲弟弟,我见到五爷爷、五奶奶,两个村都在镇边上,不远。 我爷爷的专长是治疗烧伤和男女不孕不育症,他在眉县方圆周边,治好了多少病人,给多少人家解除病痛带来福音,他虽然去世多年,受他帮助的人经常感念他,在我父辈面前经常提起。由于爷爷解放前短暂在政府的旧军队中服过务,文革中爷爷被多次纠斗批斗,平时他在医院悉心指导的学生也在呼喊口号骂他打他,其中一个他最看重的姓王的学生还编排故事歪曲他,我爷爷一生正直他思想上接受不了,批斗会后在医院里走路时眼睛一花头一晕撞在树上,撞坏了眼睛,从此身体健康每况愈下,三年多后就去世了。 我爷爷还写诗写文章,尤其是毛笔字很好,逢年过节经常给邻居写对联,他有时给关系好的邻居就自拟对联内容。快解放的时候也是兵荒马乱,西安到宝鸡的公路,实际上是料浆石路,从我们这个村经过,路两边全是土窑洞,有土匪就经常藏在个别废弃的窑洞中或公路拐弯处的树林中,不时抢劫过往汽车马车,还进村抢劫。腊月了,土匪也要备年货,他们瞅准了一家,腊月三十晚上他们就摸到这家门口,用火把一照,大红对联很醒目,土匪中一个识文断字的人说,且慢,这个对联从对容到书写的功底都不一般,这不是一般人家,最好别惹,他们居然真没有动这家。而是去了村中间另外一家,土匪把主人用绳子吊在屋梁上,把大扫把塞进这家的油瓮里蘸满油点上火去烤吊在屋梁上的人,最终抢走了东西。这是我家一个邻居老爷爷多次绘声绘色地告诉我的真实的事情,可惜他多次讲的对联内容我不记得了,只是印象中很有气势,这个爷爷全家也是从临潼一起搬到眉县的,在临潼老家他们都是近邻。(2025.11.23.吕锋)
琐忆.琐记(十二) 我爷爷是1971年去世的,那时候我才四岁,他
吕锋
2025-11-23 23: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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