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2年，20岁的郑经与35岁乳母生下一子，郑成功气得口吐鲜血，下令处死妻子董氏、儿子郑经及刚生下来的孙子。派去的将领拒绝执行命令，郑成功被活活气死。
1662年深秋，厦门风雨飘摇。延平郡王府邸内，郑成功面色铁青，捏着自热兰遮城传来的信纸，手不住地发抖。他刚刚从荷兰人手里夺回台湾，志得意满之际，却被这封家书迎面浇了盆冰水。
留守思明州的长子郑经，年仅二十，竟与三十五岁的乳母陈氏私通，还产下了一个男婴！信纸皱成一团，郑成功眼中血丝密布。此事若传出去，堂堂郑氏长子与哺育自己的乳娘苟且，岂不将大明仅存的体面与他的颜面踏进泥泞？
“逆子！”嘶哑低吼破喉而出，郑成功眼前阵阵发黑。自去岁渡海征台，夫人董氏与长子郑经奉命留守金厦老营，掌管后勤。妻子董氏是他亲自挑选的贤内助，出身名门，理应整肃内帷、严加管教子女。如今捅出如此塌天大祸，这贱妇是如何当家、如何为母的？
几日后，郡王令牌与令箭从金厦老营快船送至热兰遮城。郑成功枯坐帅案之后，笔尖蘸墨饱蘸了杀意，墨汁淋漓写下指令：“郑经悖逆人伦，败坏门风，即刻处死！”“陈氏妖婢，祸乱门庭，即刻处死！”“孽子污秽家门，即刻处死！”
写完这三条，他顿了顿，笔锋几乎戳破纸张：“董氏昏聩失职，难辞其咎，一并斩首示众！”
指令夹着火漆封缄，由亲信侍卫乘快船星夜赶往厦门思明州。他胸口闷痛难当，喉头已尝到一丝腥甜。
此时厦门思明州郑家内宅，郑经看着襁褓里那个幼小的生命，又望了一眼憔悴沉默的生母陈氏，脸色灰败。他已知消息难逃父亲耳目，只是未曾想到屠刀会落得如此快、如此狠。
董氏夫人闻讯更是跌坐在地，手中玉簪摔得粉碎。她是郑经名义上的嫡母，管教疏失罪责难逃，丈夫之命更无异晴天霹雳，要将她从妻室变为罪囚。
传令的使者抵达厦门，令牌与密令并未直接交予郑经，而是递到了两位郑成功倚重的大将——周全斌与洪旭的手中。密室之中，灯烛摇曳，周全斌展开令纸，刚看了几行，手指便猛地一颤！旁边的洪旭探头看去，脸色唰地白了。
“诛杀世子？灭门？”洪旭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发涩，“大帅…这恐是怒极迷心啊！”
周全斌死死盯着那道杀气腾腾的字迹，牙关紧咬：“世子虽有过，终乃大帅嫡亲血脉，更有储君之位！内院妇人失察纵有罪责，罪不及死！何况乳母之子，不过初生婴孩…”他捏紧拳头，“再者，大帅根基在东南，军心在人心！若自毁长城，杀了嫡妻长子，叫外人如何看？叫将士们如何想？”
两员大将面面相觑，他们追随郑成功多年，深知主帅脾性刚烈如火。可让他们持刀去杀那个由他们看着长大的世子，去屠戮襁褓婴儿，诛灭当家主母？做不到！
密室内是长久的死寂。烛火噼啪作响，映着两位将领脸上的挣扎。终于，周全斌重重一拳砸在案上：“令不可行！”
“如何回复大帅？”洪旭忧心忡忡。
周全斌眉头紧锁：“只能拖！大帅在台，鞭长莫及。我等只作整顿兵马，暂不行刑。望……望大帅怒火稍息，或可转圜。”
金厦这边的腥风血雨按下不表。远在安平王城内，郑成功枯守书房，日日等待厦门回音。时日一天天过去，周全斌的回复战报到了：金厦兵马已在整饬，粮秣正在清点…偏偏绝口不提斩杀令之执行。一次，两次…郑成功捏着毫无提及执行家法的公文，双目赤红如血，额角青筋暴起。他怒极攻心，一口鲜血猛地喷在案上公文！猩红刺目，如同撕裂的心肺！
“逆子未死…贱妇未诛…连他们都…反了？”他扶住案几，口中腥咸翻涌，耳鸣如鼓。他深知周全斌、洪旭何许人也？如此拖延沉默，实为公然抗命！
一股蚀骨的寒凉从脚底直冲头顶，远甚于听闻南京兵败之痛！南京败绩是为外寇，此刻竟是心腹爱将与至亲血脉齐齐背弃！维系法度的最后一根丝弦，在他面前彻底崩断。
数夜煎熬，他强撑病体处理军务，然而急报一次次传来，厦门的沉默如同钝刀子反复剐割他的意志，最后一道政令批出后，他眼前彻底陷入漆黑。
1662年六月下旬，年仅三十九岁的一代雄杰郑成功猝然病逝。临终之际，身边近臣隐约听闻他唇间嘶哑难辨的低语：“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双眼犹自圆睁，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不甘与悲愤。
他一生戎马，力挫强敌，收服故土，最终却倒在了一桩家门丑闻引燃的叛乱烈火之下——在心腹将领为保全家族血脉而“拖”字诀的沉默中，一代雄杰心中的律法与权威轰然坍塌。
消息传至厦门，坐以待毙的郑经如梦初醒。他慌忙携董夫人披麻戴孝，率金厦文武官员于海边设坛，遥遥西向台湾哭祭。海风呜咽，浪涛翻涌。郑经望着茫茫大海，父亲临终怒目仿佛就在眼前。父亲因他而死，而他以不孝之身，却将承袭父亲所有的基业与权柄。家门血孽与王朝的重担交织缠绕，沉甸甸的压上肩头。
岸边的祭幡在大风中呼啦啦地响，翻卷如不甘的魂灵。从此这对父子的名字之间，将永远横亘着一片风波险恶、永远无法跨越的孽海。郑成功未曾战死沙场，亦未败于敌手，那咽下的最后一口浊气中，满满是至亲手足离心、法度崩塌的苦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