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 年深冬,一万名中国军人裹着巴基斯坦军服,在帕米尔高原的风雪中悄然越过边境。他们行囊里没有枪炮,只有炸药引线与测量仪,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帽徽的位置 —— 这支代号 “1601 工程” 的筑路部队,正潜入 “死亡之谷” 执行一项绝密任务,靴底的冰碴混着冻土,在喀喇昆仑山脉的岩壁上踩出第一道人类足迹。 三年前印巴冲突爆发时,美国暂停对巴援助的消息传到北京,巴基斯坦代表团站在长城上,指着蜿蜒的城垣说:“我们需要一条像长城一样坚固的路。” 于是从新疆喀什到塔科特的 1200 公里路线图,被铺在人民大会堂的会议桌上,中国工程师用红铅笔在昆仑山与喜马拉雅山的交界地带画了个圈:“这里,我们来修。” 第一批进入高原的工程兵记得,帐篷在零下 30 度的清晨变成冰窖,睡袋表面结着霜花,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凝成冰晶。 4000 米海拔的高原反应让新兵鼻血直流,脑水肿的战士被连夜用牦牛雪橇送下山时,还攥着未完成的爆破图纸。 1967 年的某个黎明,班长王强带着战士在悬崖边打炮眼,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闷响 —— 三名战友被突如其来的碎石滑坡卷下峡谷,只留下半截悬空的安全绳在风中晃荡。 巴基斯坦段的施工更似与死神角力。洪扎河谷的岩壁像被巨斧劈开,中国军人背着炸药包吊在钢索上,脚下是湍急的河水,头顶是随时可能崩塌的岩层。 1969 年那场暴雨让红其拉甫河水位暴涨,1500 名施工人员被困山谷,饿了就啃冻硬的压缩饼干,渴了就捧起混着泥沙的雨水。 更惨烈的是爆破事故,25 名战士在清理未爆炮孔时遭遇塌方,现场只找到染血的安全帽和半截钢笔,医生只能将遗体碎片缝合起来,用白布裹着葬在临时墓园里。 筑路三年,8000 吨炸药在群山间炸开通道,1700 座桥梁涵洞如银链般串起峡谷。 修到洪扎河主桥时,老班长李建国第一个跳进冰冷的河水固定桥墩,关节炎的旧疾让他疼得发抖,却还笑着对巴基斯坦工友说:“这水比我们老家的黄河暖和。” 当吊篮载着混凝土悬空作业时,战士们唱着《铁道兵志在四方》,歌声混着风钻声在山谷里回荡,惊起一群雪雀,翅膀掠过刚浇筑的桥墩,留下淡褐色的爪印。 1978 年公路贯通那天,巴基斯坦总统握着中国工程师的手,指着公路两侧的烈士陵园说:“每公里路都是用生命铺成的。” 吉尔吉特的陵园里,49 座中国军人的墓碑整齐排列,当地老人阿里每天带着花束来擦拭墓碑,他的父亲曾是修路时的向导,常说:“中国朋友用血肉为我们劈开了大山。” 2010 年洪扎河滑坡淹没路段,中巴工程队再次并肩作战,在堰塞湖旁凿通隧道,爆破时特意选在清晨,怕惊醒长眠的烈士。 如今行驶在喀喇昆仑公路上,雪山倒映在柏油路面上,路牌上的中文与乌尔都文在阳光下闪耀。 那些当年乔装潜入的军人,有的永远留在了高原,有的带着一身伤疤回到祖国,却从不对人提及这段往事。 直到巴基斯坦电视台播出纪录片,人们才看见镜头里白发苍苍的老兵,指着地图上的某个点说:“这里,我战友的钢钎还插在岩壁里。” 而公路旁的纪念馆里,陈列着一顶布满弹痕的安全帽,旁边的展签写着:“1601 工程,不是战争的勋章,而是和平的界碑。” 当夕阳为公路镀上金辉,往来的货车司机都会鸣笛经过烈士陵园,那声音像极了当年筑路时的风钻声,却多了份安宁。 这条用鲜血和信任浇筑的道路,早已超越了交通线的意义。 它是挂在亚洲脊梁上的一条银链,链节里嵌着中国军人的体温,嵌着巴基斯坦牧民的奶酪香,更嵌着两个国家在风雪中相携前行的印记。 如同高原上的红柳,在最贫瘠的土地上,长出最坚韧的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