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13岁,他14岁,被我们的父母硬生生地放在了同一个屋檐下。我们没有任何血
那年,我13岁,他14岁,被我们的父母硬生生地放在了同一个屋檐下。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妈是他的后妈,他爸是我的继父。我们谁也不理谁,都把对方当成眼中钉。
他爸带他来我家第一天,我妈穿上了过年才穿的呢料大衣,给我换了新毛衣,还做了红烧肉和油炸鱼。
我妈让我叫爸叫哥,我爸早死了,他也不是我哥,我紧闭嘴巴,狠狠瞪着他和他爸。
他脱了鞋上炕吃饭,袜子漏洞,大脚趾窜了出来。他爸掏出500元钱给我妈,说这是全部家当,钱全给孩子他妈看病花光了。
他拿起筷子要夹红烧肉,我把盘子一下全拿到我面前。我妈大声呵斥:臭丫,怎这么没礼貌!
我眼泪刷得流下来,把肉和鱼全推给他和他爸,扔了碗筷就要下炕。
他爸连忙把我拽上炕:丫吃丫吃!
他和他爸那天只低头扒拉着白米饭,就着空心菜,没吃红烧肉和油炸鱼。
我抱怨我妈,就算找也要找个有钱的,干嘛偏偏找个穷鬼还带着拖油瓶!
我妈大嗓门吼我:家里10几亩地,有钱的谁会上门来?小孩子家家不要管大人的事儿,有本事把书念好!
他读初二我读初一,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是我爸活着时候卖粮食买来的。去镇里读书10里路,来回都要骑自行车。
我妈让他骑车驮着我,他推着车子喊我:跟哥走,哥驮你去上学。
我跟在他身后,拐出家门口是大路,我上了他的自行车。我妈和他爸目送我们远去,脸上有了久违的笑。
他骑车走到半路,说是上山坡让我先下来。我刚从车上下来,他骑着车子就跑了。边跑边说:臭丫,我不是你哥,你自己走路去上学吧!
我哭着返回了家,告诉我妈,不把自行车还给我骑,我就不念书。
那天他爸去借了一辆自行车,把我送到学校。然后去他教室把他揪了出来,领到操场外边的玉米地,狠狠打了两个大耳光。
那天放学,他把自行车送给我骑,然后自己背着书包跑着回家。晚上他回家时候,我已经吃饱饭在写作业。他的脚磨出了水泡,没吃饭就躺炕上睡着了。
从那以后,我把自行车钥匙藏在兜里,走哪锁哪儿,他再也没动过我的自行车。我上下学骑自行车,他就背着书包跑步去。
我早晨不爱吃饭,我妈天天给我2元钱买麻花吃。我看上了镇里供销社一条漂亮的裙子,需要20元。于是偷偷空着肚子不吃早饭,想攒够了钱买裙子。
我把钱藏在书包里面,有一天想数一数攒够了没有,却发现钱不见了。只有他偷偷翻过我书包,我当时就大哭大闹起来。他说他没拿我的钱,他爸不听,狠揍了他一顿。
过了很长时间,我洗书包时发现,钱在另外一个隔层里。当时我就告诉我妈,说没有冤枉他,就是他拿完钱又给我偷偷放了回来。
为我们之间的吵闹,他爸和我妈没少伤脑筋。后来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也不再抱怨了。他们承认这是一个重组家庭,必然面临的矛盾。
初三时候,他因为长跑在市里拿了冠军,被选拔去体校住宿读书。
他离开家之后,我的世界一下子静下来。没有了臭烘烘的袜子味儿,没有人和我抢肉吃,没有人和我抢空间,也没有人总是捉弄我。他爸对我越来越温柔,说家里两个孩子怎么也要供出一个大学生。
后来,我们都慢慢长大,不再那么叛逆。他一直住校,回家次数很少。每次回来,再也不像14岁时候那么调皮和叛逆。他的话越来越少,再也不喊我臭丫,一口一个我妹我妹。可是我那声“哥”到了嗓子眼儿,就被活生生吞了下去。
我考上了高中读了大学,他考了师范回农村当了小学体育老师。他先参加工作后,开了工资就给我邮寄钱,让我买裙子穿。他说女孩子就应该把自己打扮漂漂亮亮的,有哥在就有你漂亮衣服穿。
我毕业了,我在城里有了体面工作也安了家,他在农村娶了妻生了子。
我妈和他爸岁数都大了,种不动庄稼了。他盖了新房子,上下两层。我妈和他爸住楼下,他住楼上,还给我留了一间房。
他本职是小学体育老师,休息时候种了很多菜。他给我打电话:妹,豆角熟了、黄瓜好了、草莓红了,你没事儿回家来,哥带你摘些菜带回城!
他上下班骑摩托车,我妈和他爸一直念叨不安全。我花,10万元给他买了一辆小轿车,他喝醉哭了很久,然后拉着我的手说:妹,你和妈都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
岁月就是这样奇怪,出其不意把两个不想干的人安排到了同一个屋檐下。
我原以为,我和他之间不会有兄妹手足之情。然而,我错了。在恩恩怨怨打打闹闹里,终究还是生出了牵挂和关爱的绿叶。
现在想来,哥又何尝不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
我哥姓王,我姓李。哥不是亲哥,爱却是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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