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六六鳞

编辑 | 六六鳞

公元223年春天，白帝城中，六十三岁的刘备已到生命尽头。病榻前，他把诸葛亮和赵云都召到跟前。对诸葛亮，刘备说的是托孤之言，对赵云，这位老君主说出了埋在心底多年的话："子龙，你我相识三十载，你忠心护主，我从未怀疑过。只是你这一生，有三件事办砸了，让我不得不压着你。"赵云一愣，这三十年里，他从没听刘备如此直白地说过这个问题。

公元214年，刘备攻下成都。益州到手，群臣欢庆，刘备设庆功宴，准备封赏众将。宴席上，刘备酒过三巡，对众人说："诸位跟着我南征北战，今天终于有了立足之地。我决定把成都城中的房舍和城外的园地桑田，分赏给跟随我入川的将士们。"这话一出，满堂欢呼。关羽镇守荆州没来，张飞笑得合不拢嘴，马超虽是新降，眼中也露出期待。连诸葛亮都默不作声，显然刘备这话不是随口说的。

就在这时，赵云站了出来。他走到殿中，声音不大，字字清晰："主公，此事万万不可。"满堂瞬间安静。刘备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摆摆手示意赵云继续说。赵云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当年霍去病曾说'匈奴未灭，无用家为'。

如今国贼曹操虽死，其子曹丕篡位，威胁更甚。益州百姓刚经历战火，田宅皆毁，正需要休养生息。若把土地分给将士，百姓如何安身？没有百姓安居乐业,税赋从何而来，兵源从何而来？我看应该把土地还给百姓,让他们先安顿下来,等天下平定了,再论功行赏不迟。"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刘备听完沉默片刻，点点头："子龙说得对,就依你所言。"宴席散去,将士们脸上的笑容都不见了。黄忠本来眼巴巴等着分块好地养老,结果一场空。张飞虽是义弟,心里也不痛快。马超刚投靠,正想着立足,现在只能干瞪眼。更不用说那些中下级将领,原本指望分点家产,现在什么都没捞着。

从那天起,赵云在军中的人缘急转直下。表面上没人敢说什么,背地里却都在骂。有人说赵云是刘备的走狗,故意唱白脸;有人说赵云假清高,自己不要也不让别人要。

更有甚者传言,赵云其实早就从刘备那里拿了好处,才会站出来说这种话。这些流言蜚语传到赵云耳朵里,他只是苦笑摇头,从不辩解。刘备看在眼里,却没有出面澄清。这件事之后,刘备封赏众将,关羽为前将军,张飞为右将军,马超为左将军,黄忠为后将军。赵云呢？翊军将军,一个连正式序列都算不上的杂号。

时间回到公元209年,赤壁之战后,刘备趁势攻取荆州南部四郡。赵云率军攻打桂阳,守将赵范主动投降。赵范见赵云英武,两人又都姓赵,便提出结拜为兄弟。赵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当场焚香结义。酒过三巡,赵范突然压低声音："贤弟啊,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赵云放下酒杯,不知道这位新认的兄长要说什么。

赵范咳嗽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有个嫂嫂,早年丧夫守寡,姿色倾国,远近闻名。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一直单身,不如我做主,让嫂嫂嫁给你如何？"赵云脸色一变,腾地站起身:"这是什么话!你我既已结拜,你嫂嫂就是我嫂嫂,岂能乱了人伦？"

赵范还想再劝,赵云已经摔门而去。回到军营,赵云越想越不对劲。第二天一早,他派人去请赵范议事,却发现赵范连夜逃走了。

原来赵范投降本就心不甘情不愿,想着借美人计稳住赵云,趁机再找机会反叛。谁知赵云根本不接招,他只好连夜开溜,逃到山中聚集旧部,准备卷土重来。刘备听说这事,脸都绿了。

桂阳刚拿下,主将就跑了,这要是让曹操知道,岂不是笑话？好在张飞及时赶到,带兵追击,才把赵范的残部打散,勉强稳住局面。事后刘备单独找赵云谈话,语气很重："子龙,你是不是太死脑筋了？一个女人而已,娶了就娶了,何必闹到这个地步？现在好了,桂阳差点丢了,你让我怎么跟关羽张飞交代？"

赵云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心里明白,这事确实是他考虑不周。赵范什么人,刚投降就急着送美人,分明是想套住自己。娶了那个女人,就等于中了赵范的圈套,到时候进退两难。

可刘备不这么想。在刘备眼里,一个女人换一座城池的稳定,这笔买卖太值了。赵云拒绝樊氏,虽然保住了名节,却差点坏了大事。从这件事以后,刘备再让赵云单独领兵的机会就少了。入川作战,派的是张飞和诸葛亮;攻打汉中,用的是黄忠和法正。赵云呢？大部分时间都在刘备身边,当贴身护卫。表面上是信任,实际上是不敢再让他独当一面。

刘备心里一直记着这事。赵云太正直,正直到不懂变通。带兵打仗,有时候需要的不是正直,而是圆滑。该妥协的时候得妥协,该装糊涂的时候得装糊涂。这一点,赵云始终没学会。

公元221年夏天,刘备在成都称帝。七月,他宣布要御驾亲征东吴,为关羽报仇。消息一出,满朝震动。大部分大臣都选择了沉默,毕竟刘备刚刚称帝,谁敢在这时候扫兴？就连诸葛亮都没有公开反对,只是默默准备后勤。赵云又站出来了。

他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刘备说:"陛下,国贼是曹操,不是孙权。如今曹丕篡汉,民心思汉,正是北伐的好时机。我们应该先攻关中,占据黄河渭水上游,然后号令天下讨伐曹魏。若先打东吴,两虎相争,必然两败俱伤,到时候曹魏坐收渔利。"

刘备脸色铁青。张飞刚死,尸首被送到东吴,关羽的仇还没报,现在赵云却说不该打东吴？这不是往刘备心口上捅刀子吗？刘备强压怒火:"子龙,你的意思是关羽的仇不用报了？"赵云咬咬牙:"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眼下曹魏才是大敌。"刘备冷笑一声:"朕意已决,不必再说。"散朝后,刘备下令,让赵云留守江州,不得随军东征。

这是明摆着的冷藏。江州虽然重要,是蜀汉的东大门,守住江州就守住了成都。刘备这么安排,表面上是重用,实际上是不想让赵云跟着去添堵。夷陵一战,刘备带的都是冯习、张南这些二流将领,马超镇守汉中,魏延也被留在后方,就连诸葛亮都在成都坐镇。结果呢？火烧连营七百里,蜀汉精锐损失殆尽,刘备狼狈逃回白帝城。

赵云接到消息,立刻率军从江州赶到永安。他到的时候,东吴军队已经追到白帝城下。赵云一到,吴军就退了。不是怕赵云,而是顾忌他背后可能有援军。刘备看到赵云,眼神复杂。要不是赵云守住江州,及时赶来支援,东吴军队说不定真能打进四川。可要是当初听赵云的话,根本就不会有这场大败。两人见面,谁也没提当初的争论。赵云守在白帝城外,刘备躺在病榻上,就这样度过了最后的日子。

临终前,刘备把话说开了。他对赵云说:"子龙,不是我不想重用你。益州分地那次,你说得对,可你得罪了所有将领。桂阳那次,你保住了名节,却差点丢了城池。夷陵这次,你看得准,可我已经骑虎难下。你每次都对,可每次都让我为难。我知道你忠心,可忠心不等于聪明。有时候该糊涂的时候,就得糊涂点。"赵云听完,眼眶湿润。三十年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刘备接着说:"我把你压着,不给你高位,不是不信你,而是保护你。你太正直了,官越大,敌人越多。我若真给你封个大将军,你活不过三年。现在我要走了,阿斗还小,他需要你这样的老臣。你记住,以后少说话,多做事,别再冲动了。"说完这些话,刘备闭上眼睛,永远离开了人世。赵云跪在病榻前,泪流满面。他终于明白,这些年刘备为什么对他忽冷忽热。不是不重用,而是用另一种方式保护。

后来刘禅继位,果然提拔了赵云,任命他为中护军、镇东将军。这个职位虽然不是最高,却掌握着禁军大权,保护皇帝安全。赵云一直干到七十多岁,公元229年去世。去世后,朝廷追谥他为顺平侯。这个谥号很有意思,顺是柔贤慈惠,平是执事有班。翻译过来就是说赵云这人太老实,不会钻营,活该一辈子当老二。

回看赵云的一生,三件事确实都办砸了。益州分地,他得罪了同僚;桂阳美人,他差点丢城;夷陵劝谏,他被边缘化。每一件事单独看,赵云都没错。可放在当时的环境里,每一件事都是败笔。刘备不给他高位,不是不信任,而是保护他。在那个乱世,太正直的人,往往活不长久。赵云能善终,还能留下好名声,已经是刘备留给他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