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友国烈士的妹妹去了麻栗坡烈士陵园,就在哥哥墓前跪下,抱着碑放声哭。她说爸妈都走了,只有她来看哥哥了,话没说完人就哽咽了。麻栗坡的山风常年带着湿气,吹进那片漫山遍野的松柏林里,发出像海涛一样的声音。但在21小时前的这天,山谷里回荡着更揪人心肺的声音——那是一个女人跪在墓碑前,压抑了几十年终于决堤的痛哭。这不仅是一次简单的祭扫,更像是一场跨越了阴阳与岁月的迟到重逢。来的人是烈士唐友国的妹妹。为了这一面,她从重庆跨越千里来到云南南疆,换乘火车、汽车,最后用那一双沾满尘土的鞋丈量着陵园的石阶。当她终于扑到刻着“唐友国”三个字的墓碑上时,那种把脸颊紧贴冰凉石碑、双手死死环抱的姿态,就像是想透过坚硬的石头,去拥抱那个沉睡了太久的亲人。在那个早已褪色的旧布包里,装的不仅仅是行囊,更是家中二老直到离世都没能放下的执念。妹妹小心翼翼掏出的,除了裹在包深处的全家福和哥哥当兵时的单人照,还有一把不起眼的米花糖。这把米花糖,藏着这对兄妹间未了的遗憾。小时候,哥哥总爱抢她的糖吃,那个才十八九岁的少年曾信誓旦旦地哄妹妹:“等哥当兵挣了钱,给你买一整罐,让你吃个够。”可这句带着笑意的许诺,最终成了妹妹心头一碰就疼的疤。她一边流泪,一边用指尖一遍遍摩挲碑文,嘴里念叨的都是小时候的旧事,似乎那个英气勃发的少年并没有走远,只是出了一趟很久的远门。现实却是残酷而壮烈的。那张摆在碑前的黑白照片,定格的是唐友国19岁时的面孔,那是1984年的老山前线,许多战士在奔赴战场前都留下了这样的影像,因为大家心照不宣——这可能是给家人的最后告别。当年的7月12日,老山战区那场震惊中外的防御战打到了白热化。在这场后来被称为“七一二”的惨烈战斗中,年轻的唐友国身处突击队。阵地被炮火覆盖,代理排长李海欣已经牺牲,通讯断绝,求援无门。就在这生死关头,唐友国接到了可以说是九死一生的命令:突破封锁,回连部报信。那是一条死亡之路。他孤身一人冲进敌人的火力圈,在途中遭遇了十几个敌人的围攻。在那片茂密的丛林里,这个还没满二十岁的重庆伢子爆发出了惊人的血性。他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靠着地形周旋击毙了四名敌人。但子弹打光了,路也被堵死了。最后时刻,他没有给自己留后路,毅然拉响了原本留给敌人的那枚手榴弹,在爆炸声中与围上来的敌人同归于尽。那一刻,距离他二十岁的生日,只剩下不到一个月。后来,部队在打扫战场时发现了他的遗体,凭借着那股宁死不屈的狠劲,他被追记一等功。和他一起把青春永远留在那个夏天的,还有周忠烈、刘家富、杨国跃等一长串名字,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年纪,都停留在十八九岁。几十年过去,当年的硝烟早已散去,曾经被鲜血染红的土地如今松柏长青。唐友国的妹妹用带来的那块净布,细致地擦拭着墓碑上的每一粒尘埃,动作轻柔得像是在给哥哥擦脸。她哭着告诉哥哥,爸妈走的时候都在念着他的名字,如今她终于替二老完成了这个心愿:“哥,你在这边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临别时,她在墓旁种下了几株带来的小树苗。或许再过些年,这些树苗会长成参天大树,替白发苍苍的亲人们,日夜陪着这位永远十九岁的英雄,守望着这片他用生命换来安宁的国土。在这座陵园里,还有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步履蹒跚地穿行在墓碑间,每一个弯腰、每一次凝视的背后,都是一个家庭关于牺牲、关于等待、关于守护的全部故事。信源:中华英烈网——唐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