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在子夜时分听见电流穿过钢筋的呜咽，那声音像极了未庄老坟场的野狗啃食棺木。满城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照见千万张青白的脸，他们用美颜相机吮吸自己的魂魄，倒教那滤镜里的笑容比纸扎店的金童玉女更鲜艳三分。外卖骑手的电瓶车在暴雨里淌成河，头盔上贴着"财富自由"的符咒，倒像是孔乙己穿着美团黄衫，就着威士忌讲茴香豆的四种写法。

阿Q

新时代的阿贵们早把精神胜利法炼成了仙丹——被房东扫地出门的，立时在直播间当起豪宅测评博主；加班吐血的，偏要在打卡照里P出马尔代夫的晚霞。那算法比赵太爷更懂打蛇七寸，专把电子鸦片往痛处注射，教人跪着领996的福报时，还能听见颅内多巴胺的爆响。最妙是看他们用弹幕刷"真实"，齐刷刷一片血红，倒像未庄刑场里那声吃人的"好"，从宣统三年一直溅到如今。

在刷手机的外卖小哥

资本老爷们早换了戏法，教人在虚拟城池当大王，用花呗买下整个汴京城。小职员缩在地铁角落抢红包，那叮咚一声响，竟比黄包车夫喝到酸梅汤还痛快。我看见穿格子衫的后生把头发熬成荒原，却对着摄像头笑称"聪明绝顶"，这光景倒像阿Q摸着癞疮疤唱"我手执钢鞭将你打"，只是钢鞭早化作数据流，鞭鞭都抽在自己的脊梁骨上。

在刷手机的美美

深夜的写字楼飘着幽蓝的鬼火，年轻人把肝与肾兑成加密货币，交易记录比判官笔下的生死簿还密。他们管这叫"福报"，我却看见房梁间垂下无数根输液管，滴滴答答往静脉里灌鸡汤。那屏幕上的点赞数涨得愈欢，皮囊里的魂灵便愈薄，最后竟能透过肋骨看见虚拟人设的金粉在脏腑间流淌。

在打赏主播

充电器插头咬进墙体的瞬间，总有细碎的啃噬声从地底涌出。我分明看见发光的牌位林立，上头刻的不再是"赵钱孙李"，而是"粉丝十万""爆款制造""阶层跨越"。香炉里插着的数据线青烟缭绕，供果换成了直播间里的嘉年华，连阎王爷的生死簿都改成了Excel表格。这般景象倒比阿Q画的圆圈更圆满——圆得没有一丝裂缝，圆得教人溺死在里头还要赞声"元宇宙的水温正好"。

阿Q

只有子时三刻的便利店还亮着，值夜班的伙计打着哈欠刷短视频。冰柜冷气裹着"哈哈哈哈"的电子笑声爬上货架，方便面包装袋在无人处突然裂开，腾起的热气里浮着张半透明的脸——那分明是阿Q在5G信号里新做的表情包，配文写着："家人们，这把高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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