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出生时,我在他脚踝上留下了1个淡色的圈。
可离开月子中心那天,这个标记竟出现在月嫂孩子的脚上。
作为刑侦画像师,我确信自己没有认错。
更让我心惊的是,月嫂的孩子竟然早已离世。
01
我儿子降生的那天,我在他那软糯小巧的脚踝内侧,用笔画下了一个淡淡的圆圈。
那支笔是托朋友从国外特意带回的,专为新生儿皮肤设计,标榜绝对安全无刺激。
可当我准备离开月子中心时,那个由我亲手画下的、独一无二的标记,却清晰无误地出现在月嫂周姨带来的那个女婴脚上。
“云舒,发什么呆呢?东西都收拾妥当了,车在楼下等着,我们该带儿子回家了。”
丈夫陈朗怀里抱着包裹严实的襁褓,初为人父的喜悦盈满眉梢。
他臂弯里安稳熟睡的,是所有人眼中的“我的儿子”。
而我的视线,却像被钉子牢牢楔住,死死锁在月嫂周淑芳和她身旁的小女孩身上。
周淑芳正略显忙乱地为女儿套上一件粉色小外套,嘴里柔声轻哄:“妞妞乖,穿好衣服我们跟阿姨和小弟弟说再见啦。”
我的目光无论如何也移不开那女孩裸露的左脚踝。
那个我用进口皮肤记号笔留下的、小小的、空心的圆圈,正印在那里,像一枚冰冷的烙印,刺得我双眼生疼。
在担任刑侦画像师的漫长岁月里,观察与辨析细节早已融入我的血液,我能从最模糊的影像中剥离关键,也能辨别最细微的骨骼差异。
所以我绝无可能认错自己亲手留下的印记。
陈朗顺着我的视线望去,笑着打趣:“你看周姨的女儿,多可爱,胖嘟嘟的,跟咱们小宝还真有几分像,以后可以多走动。”
像?何止是像。
我猛地抬起头,第一次用那双习惯了剖析与审视的眼睛,带着冰冷的怀疑,去端详周淑芳的脸。
她大约三十五六岁,样貌朴实,产后不久的浮肿还未完全消退。
察觉到我的凝视,她脸上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随即对我挤出一个笑容,同时迅速将女儿的裤腿向下拉了拉,盖住了那片要命的皮肤。
就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如同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破了我心底最后一丝侥幸。
我感到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得几乎挤不出来:“周姨,我……能不能再抱一下妞妞?”
周淑芳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尽管那慌乱转瞬即逝,却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苏小姐,真不好意思,妞妞有点怕生,一会儿哭闹起来怕惊扰大家,而且小宝也该饿了,你们还是先回家要紧。”
她说着,手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孩子搂得更紧,身体微微侧转,形成一个明显的防御姿态。
这种防卫性姿势,我在审讯室里见过太多太多次了。
陈朗也觉得我的要求突兀,忙出来打圆场:“云舒,喜欢孩子以后有的是机会抱咱们自己的,走吧,爸妈还在家盼着孙子呢。”
他边说边伸手拉我,我却僵立在原地,固执地看着周淑芳,寸步不移。
我的大脑正像高速计算机一样疯狂运转。
调换婴儿?这种以往只在荒诞剧里看到的桥段,难道真真切切地在我身上上演了?周淑芳为何要这么做?她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周姨,”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我只想再看看她的脸,就一眼。”
周淑芳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她抱着孩子的手臂又收紧了些,甚至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周围是其他家庭出院时的嘈杂与欢笑,无人察觉我们这几人之间涌动的暗流。
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一场无声的战争,已然拉开了序幕。
陈朗的眉头紧锁起来,语气里染上了明显的不悦与责备:“苏云舒!你别胡闹了!周姨刚出月子,身体还虚着!”
我没有理会他,全副心神依然聚焦在周淑芳身上。
我清晰地看到她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看到她喉头不自然的吞咽动作,更看到了她眼底无法掩饰的躲闪与惊惧。
这些都是说谎时最经典的微表情。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力气才将那句压在心底的质问挤出来:“你女儿脚踝上,为什么会有我画的记号?”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狠狠砸在周淑芳耳边。
她整个人剧烈一颤,脸上血色尽褪,苍白如纸。
02
“记……记号?苏小姐,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周淑芳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但她依然死死抱住怀里的孩子,不给我任何靠近的机会。
陈朗这次真的恼了,他带着怒意低声道:“苏云舒,你是不是产后有点情绪不稳,开始胡思乱想了?赶紧跟我回家,别在这儿让人看笑话!”
他说着便用力攥住我的胳膊,想强行将我拖离。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因激动和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他:“陈朗!你没听清吗?我画在儿子身上的记号,现在印在她女儿脚上!我们的孩子很可能被调包了!”
我的声音因情绪失控而尖利,引得零星几人侧目。
陈朗脸上闪过尴尬与难堪,他压低声音呵斥:“你真是疯了!这是医院,注意影响!什么调包,小孩子长得像点很正常,那记号说不定是不小心蹭上的脏东西!”
“脏东西?”我冷笑一声,指向他怀里小心翼翼抱着的婴儿,“那你现在就卷起他的裤腿,让我亲眼看看他的左脚踝!如果记号还在,我立刻向周姨道歉,头也不回地跟你走!”
陈朗被我这句话噎住了。
他低头看看怀中安睡的婴儿,又看看面前面无人色的周淑芳,眼神里充满矛盾与挣扎。
周淑芳看到陈朗的犹豫,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呜咽起来,边哭边诉:“陈先生,您千万别听苏小姐瞎猜啊,我怎么会做那种丧良心的事……我自己的孩子,疼都来不及,苏小姐她……她可能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她哭得肩膀耸动,模样委屈又无助。
果然,陈朗的脸色缓和下来,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与疲惫。
“苏云舒,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周姨这一个月尽心尽力照顾你们,你怎么能凭空诬陷好人?我看你就是需要立刻回家休息。”
他说完便不再容我分辩,强硬地搂住我的肩膀,半拖半拽地将我带向月子中心大门。
我拼命挣扎着回头,目光如刀射向周淑芳。
她抱着孩子,低着头,却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瞥着我们离开的方向,那眼神深处,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的心,随着那个眼神,一寸寸彻底凉透。
回家的路上,车里死一般寂静。
陈朗抱着那个“陌生”的婴儿,动作轻柔地摇晃。
我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脑中已乱成一团乱麻。
我必须强迫自己冷静。
我是苏云舒,是那个曾凭半块残破颅骨就能复原嫌疑人面容的刑侦画像师。
我最擅长的,就是从纷乱如麻的线索里,剥离出深埋的真相。
此刻,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陈朗更坚信我精神异常。
我需要证据,需要像以往办案那样,找到一击即溃、让对方无法辩驳的铁证。
到家后,公婆早已喜气洋洋地迎上来,迫不及待地从陈朗手中接过孩子,围着嘘寒问暖,笑得合不拢嘴。
无人注意我脸上僵硬的表情和反常的沉默。
我径直走进卧室,反锁了房门。
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复盘,将这一个月来的所有细节重新梳理。
从我入住安馨月子中心的第一天起,周淑芳便是负责我和孩子的专属月嫂。
她表现得专业、细心,甚至时常过分热情。
如今冷静回想,许多曾被忽略的细节,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她总会有意无意地打听陈朗的家庭情况、我的工作性质,甚至我们小区的房价。
她抱着我儿子的时间,远超过抱她自己女儿的时间,每次我想去看看她女儿,她总以“刚睡着”“刚喂完奶不便打扰”等借口推脱。
最关键的一个节点,是我画下记号的那一刻。
那是我儿子出生后的第三天午后。
我抱着他,小家伙身体软软的,闭着眼,小嘴无意识地嚅动。
心中母爱满溢的同时,也夹杂着一丝莫名的不安。
或许是职业本能驱使,我拿出那支新生儿专用记号笔,在他白嫩的左脚踝内侧,极轻地画下了一个小小的空心圆。
当时周淑芳正好端着一碗汤进屋,撞见我正在做的事。
“苏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呢?”她当时好奇地问。
我记得自己还笑着开了句玩笑:“给我儿子做个独一无二的记号,免得以后不小心抱错呀。”
那真的只是一句无心的玩笑。
可现在回想,周淑芳听到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闪烁了两下,隔了一两秒,才恢复常态,顺着我的话笑道:“苏小姐真会说笑,自己的孩子,当妈的怎么可能认错。”
是啊,当妈的怎么可能认错。
可如果,从一开始就有人处心积虑地要让你认错呢?
我立刻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了以前工作时的内部系统,输入了周淑芳入职时登记的身份证号。
她的户籍信息很快显示在屏幕上。
周淑芳,三十七岁,户籍所在地是邻省一个极为偏远、我从未听说过的小村庄。
婚姻状况显示已婚,丈夫名叫孙建国,职业栏填写的是无业。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家庭成员那一栏。
她的名下,没有任何子女登记记录。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未在户籍系统登记的女儿?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孩子,很可能根本就不是通过正规途径出生的!
03
我的指尖瞬间冰凉,一股寒意从心底窜起,迅速蔓延全身。
没有合法的出生证明,意味着孩子无法正常落户。
在信息高度透明的今天,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见不得光”,或者,更可怕的是……她或许根本没有活下来。
一个极其恐怖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我脑海中成形。
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继续深入调查。
动用了往日工作积累的人脉,请求帮忙查询本市及周边所有医院,近期的新生儿死亡记录。
时间范围锁定在我儿子出生日期的前后三天。
反馈很快传来,其中一条记录像烧红的烙铁,烫伤了我的眼睛。
光明区第二妇产医院,也就是周淑芳生产的医院,在我儿子出生后的第二天,确实有一名女婴,因出生时发生重度窒息,抢救无效死亡。
记录上母亲姓名,清清楚楚写着:周淑芳。
父亲姓名,则是:孙建国。
我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滞。
原来,她亲生的女儿,早就已经死了。
那么,现在这个被她紧抱在怀、脚踝上留有我儿子记号的女婴,根本不是她的孩子。
那是我的孩子!
而我怀里这个被全家人视若珍宝的男婴,他又是谁?
我不敢再想下去。
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成冰,刺骨的寒冷将我包裹。
我必须立刻、马上见到我的亲生儿子!必须现在就把他从周淑芳手里夺回来!
我像疯了一样冲出卧室,客厅里,婆婆正抱着那个“假”儿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快看我的大孙子,多乖多听话,回来这么久一声没哭,真是个小福星。”
陈朗坐在一旁沙发上,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我的突然出现,瞬间打破了这片虚假的祥和。
“陈朗,你现在立刻跟我出来,有非常重要的事。”我的声音冷得像十二月寒冰,毫无温度。
陈朗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不情愿地站起身,随我走到阳台。
“你又想干什么?就不能让我消停会儿?”他的语气满是不耐烦。
我直接将手机举到他眼前,屏幕上正是那个死亡女婴的记录信息。
“你自己看清楚,周淑芳的女儿,出生第二天就死了,这是医院的明确记录!”
陈朗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嘴上依然强硬:“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单凭这个能说明什么?根本不算证据!”
“这足以证明她从最开始就在撒谎!”我极力压抑着胸腔翻涌的怒火,“她的孩子死了,她就处心积虑偷换了我们的儿子!你现在抱着的这个,天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你简直不可理喻!”陈朗猛地挥手,打掉了我的手机,屏幕撞击地砖,瞬间碎裂。“苏云舒,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你那么理智冷静!看看你现在,活脱脱就是个疯子!就凭一条不知真假的网络记录,就咬定儿子被调包?你是不是得了严重的产后抑郁加被害妄想症!”
“我是不是疯了,我们去做亲子鉴定,结果一目了然。”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亲子鉴定?”陈朗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脸上露出荒谬的表情,“你是想让你爸妈知道,他们疼了一天的宝贝孙子,可能是个野种?还是想让所有亲戚朋友都知道,我陈朗的老婆,是个连儿子血缘都怀疑的疯女人?”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子,字字戳心,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直到这一刻我才彻底明白。
他不是完全没有怀疑,他是不敢、也不愿去证实那个可能存在的可怕真相。
他害怕面对血淋淋的事实,害怕眼前完美幸福的家庭表象被戳破。
他宁愿选择自欺欺人,活在虚假的安宁里。
“好,你不敢,你不愿,那我自己去。”我弯腰捡起碎裂的手机,转身要走。
“你去哪儿?”陈朗立刻伸手用力拉住我。
“我现在就去找周淑芳,我要把我的儿子换回来!”我试图挣脱他的钳制。
“你给我站住!”陈朗死死扣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腕骨传来剧痛。“我警告你苏云舒,这事到此为止,我不准你再胡闹,也不准你再提半个字,孩子在我们家好好的,周淑芳也许只是个失去孩子的可怜女人,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行吗?”
“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声音因震惊而颤抖,“我的亲生儿子可能在别人手里,你却让我当什么都没发生?我做不到!”
“那也是我的儿子!”陈朗终于朝我咆哮起来,额上青筋暴起。“我相信他就是我陈朗的亲生儿子!我不需要做什么该死的鉴定!”
我们激烈的争吵声,惊动了客厅里的公婆。
婆婆抱着孩子快步走到阳台门口,满脸不悦:“你们吵什么?声音这么大,吓着我宝贝孙子怎么办?”
我看着婆婆怀里安睡的婴儿,又想到我那流落在外、不知所踪的亲生骨肉,心脏像被无数把刀同时切割,痛不可当。
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甩开陈朗紧抓的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个令我窒息的家。
我一分钟都不能再等。
每多等一分钟,我的儿子就多一分危险。
我在路边拦下出租车,报出了周淑芳在月嫂中介登记的住址,一个位于城市边缘、环境嘈杂的城中村。
出租车在狭窄得仅容一车通过的巷子里缓慢穿行,两旁是密密麻麻紧挨着的“握手楼”。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霉味与各家油烟混合的怪异气味。
这里与我们居住的高档小区,完全是两个世界。
按地址找到那栋破旧楼房,摸黑爬上昏暗的楼梯,来到三楼。
锈迹斑斑的防盗门紧闭着,从外紧锁。
我开始不顾一切地用力砸门,同时大声呼喊周淑芳的名字。
“周淑芳!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把孩子还给我!立刻还给我!”
门内一片死寂,毫无回应。
我继续疯狂砸着冰冷的铁门,手背皮肤被粗糙门面磨破,渗出血丝,却感觉不到疼痛。
隔壁房门吱呀打开,一个睡眼惺忪的大妈探出头,不耐烦地喊:“喊什么喊!还让不让人睡午觉了!这家人一大早就急急忙忙搬走了,屋子早空了!”
搬走了?
我的大脑“嗡”一声巨响,瞬间空白。
她跑了。
她带着我的儿子,就这样消失在茫茫人海。
04
巨大的恐慌像无形的手,瞬间扼紧我的喉咙,几乎无法呼吸。
我浑身发软,瘫坐在冰冷肮脏的楼梯台阶上,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她会带我的儿子逃去哪儿?回那个偏远的山村老家?她会不会因为害怕事情败露,对我的儿子做出可怕的事?
无数恐怖的念头像潮水在脑海翻滚,几乎要将我彻底淹没。
不,我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慌乱。
我是苏云舒,是曾协助警方破获多起大案的画像师,我最擅长的就是追踪线索,寻找目标。
我强迫自己冷静,重新梳理所有线索。
周淑芳选择逃跑,说明她心虚到了极点,肯定已意识到我发现了真相。
带着刚出生的婴儿,她不可能乘坐需要实名制的高铁或大巴,最方便隐蔽的方式,应该是自己开车,或找人开车接应。
她的丈夫孙建国,资料显示无业,他们家有车吗?
我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位在交通管理局工作的老同事电话,请他帮忙紧急查询孙建国名下是否有车辆登记,以及最近的手机信号定位。
等待回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煎熬。
陈朗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进来,屏幕上不断闪烁他的名字,我直接挂断,一个未接。
事到如今,我已不能再指望他。
从他选择息事宁人、试图掩盖真相的那一刻起,在这场争夺亲生儿子的战斗中,他就已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现在,我只能依靠自己。
大约半小时后,老同事的电话回了过来。
“云舒,查到了,孙建国本人名下没有任何车辆登记,但我们调取了他昨天的通话记录,发现他昨晚联系最频繁的一个号码,属于一个记录在案的黑车司机,通过技术追踪,这司机驾驶的车辆今早七点左右就从城中村附近离开,直接上了高速,方向是往西,正好是周淑芳户籍老家的方向。”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快把车牌号发我!我现在就追!”
“云舒你别冲动!他们已经开了快四个小时,你很难追上,我们已经通知高速交警支队,让他们在下一个服务区布控拦截,你耐心等,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挂断电话,我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点。
只要警方能成功拦截,一切就还有希望。
这时,我又想到另一个关键问题。
现在被家人当成宝贝的男婴,他究竟是谁?
周淑芳为什么要大费周章从别处再偷一个孩子放在我身边,而不是直接带着我儿子消失?那样不是更简单?
她这么做,肯定是为了拖延时间,迷惑我们。
只要我们以为孩子还在身边,就不会那么快发现异常,也就不会那么快报警,这为她带着我儿子逃跑争取了宝贵时间。
这个被换来的孩子,就像一颗迷惑我们的烟雾弹。
可这孩子的亲生父母呢?他们此刻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在发疯似的到处寻找孩子?
想到这点,我的心紧紧揪起,一阵酸楚。
我不能只想着找回自己的儿子,也必须帮助这个无辜的孩子,找到他真正的家人。
我立刻起身,重新打车赶回家中。
一进门,就看到陈朗和公婆都坐在客厅,三人脸色阴沉得可怕。
看到我回来,陈朗立刻站起,语气严厉:“你还知道回来?刚才跑哪儿去了?我警告你苏云舒,你再敢这样不管不顾跑出去发疯,我就……”
我懒得听他无谓的指责,直接走到婆婆面前,伸出手。
婆婆立刻警惕地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身体向后缩,充满防备:“你又想干什么?”
“把他交给我。”我一字一顿,清晰说道。
“你要带他去哪儿?你想对我孙子做什么?”婆婆声音因激动而尖锐。
“我要带他去找他生物学上真正的亲生父母。”我的语气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婆婆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声音提高八度:“你真是彻底疯了!胡说八道!这是我亲孙子!是我们陈家的血脉!”
“他不是!”我终于再也无法控制情绪,朝她大声吼出,“他不是陈朗的亲生儿子!我的儿子被周淑芳偷走了!现在你们抱着的这个孩子,也是周淑芳不知从哪儿偷来的!”
整个客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
公公猛地从沙发站起,手指颤抖地指着我,气得脸色发青:“你……你这女人,胡说八道什么!我们陈家的血脉,怎么可能随便弄错!”
我拿出手机,调出之前查到的新生儿死亡记录截图,尽管屏幕碎裂,字迹仍可辨认。
“你们自己看清楚!周淑芳的女儿出生第二天就死了!她为了掩盖孩子死亡的事实,偷走了我的儿子,然后又不知从哪儿偷来这个孩子,放在我身边冒充!”
公婆半信半疑地凑近,仔细看着屏幕上的记录,他们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愤怒,逐渐转为震惊,最后变成深深的怀疑与不确定。
陈朗也愣在原地,脸上写满错愕。
他可能一直以为我只是凭空猜测,完全没想到我竟找到了如此确凿的“证据”。
“这……这怎么可能……”婆婆的声音开始发抖,“这肯定是哪里搞错了……肯定是医院登记错了……”
“到底是不是搞错,我们直接做亲子鉴定,结果一目了然。”我转过头,目光直视陈朗,“到了现在,你还觉得有必要为了维护那可笑的颜面和脆弱的自尊,继续自欺欺人吗?”
陈朗的脸色变得煞白,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未发一言。
就在这紧张时刻,我的手机再次响起,屏幕上显示交通管理局那位老同事的号码。
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立刻接听。
“云舒,拦截行动成功了!那辆黑车已被我们在服务区控制住!”
我激动得差点跳起,声音都在颤抖:“太好了!人呢?我的孩子呢?他在不在车上?”
然而,电话那头的声音却突然变得低沉沉重,带着一丝遗憾:“人是抓到了,孙建国和周淑芳都在车上,已被控制,但是……根据现场同事初步检查,车上只有他们两个大人,并未发现任何婴儿的踪迹。”
没有孩子?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凉透。
05
“你说什么?车上没有孩子?”我的声音因极度震惊恐慌而不受控制地拔高,变得尖利,“那我儿子呢?你们把我儿子弄哪儿去了?快说啊!”
电话那头的同事沉默几秒,才沉重叹气安抚:“两个嫌疑人现在什么都不肯说,拒绝配合,我们正把人带回局里进一步审讯,你先别急,已加派人手在服务区周边展开地毯式搜索,说不定孩子只是被他们临时藏在附近。”
我怎么可能不急!
我的儿子,出生不足三十天的弱小婴儿,竟不在周淑芳身边?他被藏起来了?藏在高速服务区附近?那种地方环境复杂,他那么小,能坚持多久?
我简直不敢再想。
挂断电话,我感觉全身力气被抽空,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与恐惧像潮水将我淹没。
陈朗看着我失魂落魄、面色惨白的样子,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想象。
他快步过来,小心翼翼地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带着不确定与担忧:“云舒,刚才警察怎么说?他们找到周淑芳了?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我用力推开他搀扶的手,声音冰冷无温:“周淑芳和孙建国已被警方在服务区抓住,但是,我的儿子不在车上,他不见了。”
陈朗也彻底愣住,脸上血色迅速褪去,变得惨白。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语,似乎无法接受。
一直站在旁边未说话的公公,突然用嘶哑的声音开口,语气坚决:“报警!不,我们现在就去警察局!我非要亲自问问那个丧尽天良的女人,她把我亲孙子藏哪儿去了!”
这一次,再无人站出来质疑或阻止。
我们这一家人,在经历混乱与分歧后,第一次为了同一个目标,站在了同一战线。
我们带着身份不明的男婴,以最快速度赶到市公安局。
在审讯室外,我透过单向玻璃,看到了被戴上手铐的周淑芳和孙建国。
周淑芳头发凌乱,面色灰败,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仿佛没有灵魂的躯壳。
孙建国是个瘦小黝黑、其貌不扬的男人,他一直深埋着头,脸上写满惶恐不安,身体微微发抖。
隔着厚玻璃,我看到以前的老同事、现负责此案的王警官正在里面对他们审讯。
但无论王警官问什么,两人都紧闭着嘴,一个字不肯吐露。
一位年轻警察走过来,给我们倒了温水,试图安抚情绪。
“您是苏云舒女士吧?我们已查到您家这个男婴的一些线索,他是三天前在市第一人民医院产科病房被人偷走的,我们已成功联系上他的亲生父母,他们正在赶来路上,应该很快到了。”
我点头,心里稍松口气,至少,这个被无辜卷入的孩子,终于可以回到真正的家人身边。
可是,我的儿子呢?我亲生的儿子,他现在到底在哪儿?
我猛地冲到审讯室门口,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焦灼与愤怒,对着里面的周淑芳大声嘶吼:“周淑芳!你告诉我!我儿子在哪儿?你把他藏哪儿了!你说话啊!”
周淑芳听到我的声音,缓缓抬起头,透过玻璃冷冷看着我,她的眼神空洞得像深不见底的古井,然而嘴角,却勾起一抹极其诡异、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那个笑容,让我从头到脚感到刺骨寒意。
陈朗赶紧从后面把我拉回,不停劝我要冷静,要相信警察。
可事到如今,我如何冷静得下来!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从里打开,王警官一脸凝重地走出。
“情况怎么样?他们开口了吗?”我立刻冲上前急切追问。
王警官沉重摇头,语气无奈:“这两人嘴非常硬,无论问什么,都拒绝回答,一字不说。”
他停顿一下,目光转向我,眼神有些复杂,带着一丝期待问:“苏云舒,凭你以前干刑侦画像师的经验和对人性的了解,你觉得我们现在该从哪里寻找突破口?”
我强迫自己从焦躁混乱的情绪中抽离,努力进入过去那种专注的工作状态。
我开始在脑海仔细回忆周淑芳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每一个不经意动作、在月子中心说过的每一句看似平常的话。
她爱钱,这一点我非常确定,她不止一次拐弯抹角打听我们家经济状况和陈朗的收入。
她丈夫孙建国,是个无业游民,外表看起来懦弱胆小,似乎所有事都听从周淑芳安排指挥。
那么,这场精心策划的偷天换日,背后主谋毫无疑问是周淑芳本人,孙建国很可能只是个被利用、负责执行的工具人。
那么,周淑芳这么做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难道仅仅因为自己孩子不幸夭折,承受不了打击,所以心理扭曲,偷走我的孩子作为情感替代品?
不,不对,这个理由远远不够充分。
如果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来替代,完全可以直接带着我儿子远走高飞,隐姓埋名,根本没有必要再大费周章从别处偷一个男婴放在我身边,制造如此复杂的局面。
这样做,对她来说风险太大,完全不合逻辑。
除非……她这么做,背后还隐藏着更大、不为人知的图谋。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闪电划过脑海。
绑架。
她根本不是想“换”孩子,她是想“卖”孩子。
不,比卖孩子更精准、更可怕的猜测是——她是为了勒索巨额赎金。
她把我的儿子偷偷藏起,就是为了在合适时机,向我们家里勒索一大笔钱!
我立刻将我的这个推断详细告诉了王警官。
王警官听完,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分析道:“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但如果她的目的是为了勒索钱财,为什么不在得手后立刻联系你们提出要求?反而要带着孩子仓皇逃跑?”
“因为她需要时间,她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不会被警方轻易追踪到的地方来藏匿孩子,并且精心策划如何提出赎金要求。”我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语速不由自主加快,“她选择逃跑,是为了暂时摆脱警方追踪视线,等我们因长时间找不到孩子而心急如焚、濒临崩溃时,她再以一种能够掌控局面的姿态出现,告诉我们孩子在她手上,是安全的,然后趁机开出她想要的价码。”
“那她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是什么都不肯说?这不符合勒索的常规逻辑。”王警官提出疑问。
“因为她觉得现在时机还没到,她在等,等我们全家人的心理防线先崩溃,等我们主动提出愿意用钱来换孩子,那样她就能占据绝对主动权。”我看着审讯室里周淑芳那张麻木冰冷的脸,语气肯定。
王警官点头,认同了我的分析:“你说得很有道理,看来,我们现在只能跟她比拼耐心,耗下去了。”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耗下去。
我的儿子还那么小,身体那么脆弱,多拖延一分钟,他就可能多一分危险。
我必须想办法,让她主动开口,说出孩子的下落。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审讯室里的孙建国。
他一直深埋着头,手指紧张地、无意识地抠着裤缝,整个人状态显得非常不安。
和周淑芳那种近乎麻木的冷静相比,孙建国明显更加沉不住气,心理防线也更为脆弱。
突破口,很可能就在他身上。
我对王警官说出了我的想法:“王警官,我建议把他们两人分开审讯,由我亲自去和孙建国谈一谈。”
“你亲自去?”王警官脸上露出了犹豫神色,有些不太放心。
“请你相信我,”我看着他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不容置疑的坚定,“对付孙建国这种性格软弱、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我有足够的经验和方法。”
在我的再三坚持下,王警官最终同意了我的请求,安排将孙建国单独带到了另一间较小的审讯室。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房间里没有安排其他警察在场,这是我自己特意提出的要求。
孙建国看到进来的人是我,眼神立刻开始慌乱躲闪,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脖子里。
我没有急着开口,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用我那双曾经看透过无数罪犯伪装的眼睛,仔细审视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肉、每一个细微的抽搐。
我能清晰感觉到,他在害怕,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极度的恐惧。
“孙建国。”我轻轻地叫了他的名字,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你应该很清楚,拐卖儿童在中国是重罪,情节特别严重的话,最高是可以被判处死刑的,你知道吗?”
他的身体因为我这句话而猛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像被电流击中。
“我……我没有参与……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她逼我的……”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试图为自己辩解。
“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轻轻地笑了,但那笑意完全没有抵达眼底,反而带着刺骨的冰冷,“你亲自开车,载着周淑芳和我的孩子一起逃跑,现在你却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真的以为我们警察都是傻子,会相信你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话吗?”
我把我的手机推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屏幕上显示的是我亲生儿子刚出生时我拍下的照片,那张小小的、红扑扑的脸蛋是那么可爱。
“你看清楚,这是我的儿子,他才来到这个世界二十九天,仅仅二十九天而已。”我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像一把沉重的锤子,一下一下地敲打在孙建国脆弱的心脏上,“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还没有来得及叫一声爸爸妈妈,你也是一个曾经拥有过孩子的人,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失去自己的孩子,是一种多么痛苦、多么绝望的滋味。”
当我提到“孩子”这两个字的时候,孙建国的心理防线明显开始动摇了。
他的眼圈迅速地红了起来,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眼看就要崩溃。
“周淑芳肯定把她的全部计划都告诉你了吧?她把我的孩子偷偷藏起来,然后打算在合适的时机向我们家里勒索一大笔钱,对不对?”我继续向他施加心理压力,语气严厉地追问,“你有没有认真想过,就算你们真的拿到了这笔钱,你们的下半辈子也只能在东躲西藏、提心吊胆中度过,永远无法活在阳光之下,你的良心,能过得去吗?晚上能睡得着觉吗?”
“我……我真的不想这样的……”孙建国终于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抬起头来,脸上已经布满了悔恨的泪水,“都是她……全部都是周淑芳逼我这么做的!她说我们的女儿刚生下来就死了,我们连安葬她的钱都拿不出来,之前为了给她治病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她说只要干完这一票,我们就能拿到一大笔钱,还清所有的债务,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所以,我的儿子现在到底在哪里?”我抓住他心理防线崩溃的瞬间,立刻紧跟着追问道。
“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孩子具体藏在哪儿啊……”孙建国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用力地摇晃着,“我们开车上了高速之后,在一个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小匝道口,她让一个骑着摩托车等在那里的人把孩子给接走了,她只告诉我,等外面的风声过去了,会有人主动联系我们,告诉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骑摩托车的人?没有监控的匝道口?
周淑芳这个女人的心思,比我想象的还要缜密和狡猾得多。
“那个骑摩托车来接孩子的人,他长什么样子?有什么明显的特征?”我立刻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速写本和铅笔,这是我多年职业生涯养成的习惯。
“他当时戴着一个全包围的头盔,把脸挡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清长相……而且那时候天还没完全亮,光线很暗……”孙建国努力地回忆着当时的细节。
“身高大概有多高?体型是胖是瘦?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骑的摩托车是什么牌子的?什么颜色?”我像连珠炮一样,提出了一系列关键性问题,引导他进行回忆。
在我的持续引导和追问下,孙建国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些有用的细节。
那个男人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体型偏瘦,穿了一件黑色的皮质夹克,骑的是一辆看起来比较旧的、红色的豪爵牌摩托车。
我一边仔细地听着他的描述,一边飞快地在速写本上勾勒着线条。
几分钟之后,一个骑着摩托车的男人背影草图,清晰地呈现在了纸上。
虽然看不到正脸,但身形和车辆的特征已经足够明确。
我立刻拿着这张画像走出审讯室,把它交给了等在外面的王警官,请求他们立刻根据这些特征,在全城范围内进行排查。
同时,我的心里升起了一个更深的、令人不安的疑问。
周淑芳她只是一个来自偏远农村的妇女,她怎么可能策划出如此周密、环环相扣的计划?联系黑车司机,安排摩托车手在指定地点接应,还懂得巧妙地避开监控摄像头……这背后,一定还有更专业、更熟悉这类操作的人在指导和协助她。
我再次走进了周淑芳所在的那间审讯室。
这一次,我直接把孙建国已经招供的事实,毫不留情地拍在了她的面前。
“孙建国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包括你们在匝道口把孩子交给了一个骑红色豪爵摩托车的男人,你现在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周淑芳抬起眼皮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他?就孙建国那个没用的废物,他能知道什么核心的秘密?”
“他是知道得不多,但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我直视着她那双空洞而冰冷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破绽,“你们这个偷换孩子、勒索钱财的计划,根本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想出来并实施的,你的背后肯定还有别人,对不对?一个负责帮你联系买家、或者帮你策划整个逃跑路线的人,告诉我,这个人到底是谁?”
周淑芳的瞳孔,因为我这句话而微不可查地猛然收缩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我知道,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她猛地转过头去,不再与我对视,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你很快就会开口的。”我把一张DNA鉴定报告的复印件,用力地拍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那是我在来警察局之前,通过加急渠道,为我和那个被偷换到家里的男婴做的亲子鉴定报告。
我指着报告最后那行明确写着“排除生物学亲子关系”的结论,一字一顿,清晰而有力地对她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从市第一人民医院偷来的这个男婴,他的亲生父亲,是我们本市最大地产集团——宏远集团的董事长,李宏远。”
周淑芳一直维持着冷漠和平静的脸色,终于在这一刻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一丝惊慌从她眼底飞速掠过。
“你为了钱,胆子可真是不小啊,先是偷走了我的孩子,然后又去偷李宏远董事长的孩子。”我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道,“你觉得,以李宏远董事长在本市的势力和手段,他会像我这样,还愿意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跟你谈话吗?”
我稍微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她的反应,然后继续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我仔细查过你的底细,你那个女儿,根本就不是死于简单的出生窒息,她是患有先天性的严重心脏病,需要一大笔钱立刻进行手术,但是你拿不出那么多钱,所以她才没能活下来,我说得对吗?”
周淑芳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那张一直维持着麻木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了深深的裂痕,露出了底下隐藏的痛苦和慌乱。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她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嘶哑。
“我不但知道这个,我还知道,在背后给你出谋划策、帮你制定这个偷天换日计划的人,就是安馨月子中心的护士长,吴秀娟,我说得没错吧?”我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语气肯定地说道。
其实我最后这句话是在诈她,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指向吴秀娟。
但是我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周淑芳之所以能够如此精准地掌握我的家庭信息、李宏远家的信息,并且能策划出如此周密的行动,一定是有内部人员在做她的接应和内应。
而吴秀娟作为月子中心的护士长,有足够的权限接触到所有入住产妇和婴儿的详细资料,也最有可能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暗中促成这件事情。
周淑芳猛地抬起头看向我,脸上写满了全然的震惊和不敢置信,仿佛在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她完全想不明白,我究竟是如何洞悉这一切的。
我看着她在真相面前彻底崩溃的表情,心里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快意和解脱。
我现在唯一关心的,只有我儿子的下落。
“说吧,周淑芳,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吴秀娟把我的儿子到底卖给了什么人?他现在人在哪里?”
周淑芳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恨意,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审讯室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厉和刺耳。
“你想知道你的儿子在哪里?我偏偏不告诉你!我就是要让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他!我要让你也亲身体会一下,永远失去自己的孩子,是一种多么痛苦、多么绝望的滋味!”
我的心,随着她这恶毒的诅咒,彻底沉入了无底的黑暗深渊。
也就在这个时候,陈朗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从外面跑了过来,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纸,脸上的颜色白得像坟墓里的石灰,没有一丝血色。
他跌跌撞撞地冲到我面前,声音抖得几乎不成句子,断断续续地说道:
“云舒……那份……那份DNA亲子鉴定的最终结果……已经……已经出来了……”
他把那张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报告单递到了我的手里。
那是我和陈朗,以及那个被我们当成亲生儿子抱回家精心照顾了许多天的婴儿,三个人的亲子鉴定报告。
我颤抖着双手,几乎拿不稳那张纸,目光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移向报告最后那行决定命运的结论。
报告单上,那行冰冷无情的黑色铅字,像一把淬了剧毒的锋利尖刀,毫不留情地、直直地插进了我的心脏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