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豫南：信阳冬韵漫记

冬阳初升，晨曦轻淡于天际，随团队赴信阳远行，携着激情、揣着期许、迎着朝阳，一路向东南。沿路原野里犹在沉睡，轻霜凝于枝头，寒雾漫于山野，初阳洒于田垄，薄烟渺于水面，冬的韵律，便挥泻在这清冽景致与澄明清思中。此等清旷神爽，足能涤荡心灵的尘嚣，韧出心跳的强力，鲜出生命的本真活力。

冷阳渐高，碧空如洗。倚车窗远眺，天边飘逸着的云线，像是凌波微渡的仙子那一袖的白纱绸，又似静夜深潭中弦月映出的银痕，渺渺荡荡，散漫飞扬，无声书写着冬的诗意。道路两旁，常青树种排排而立，疏落间附着藤蔓，残留着几片黄叶；低丘壑谷中，林木多呈枯枝纵横、落叶铺地之态。荒草野田间，偶见未除尽的根茎植物遗留，泥土块垒，横竖交错。时而高地林丛遮断视野，时而洼地蒿草随风飒飒生寒，冬季特有的萧瑟与寂寥，令人视觉渐生倦意。恰应了那句“风吹秋露夜潇雨，云垂冬霜晨靡雾”。

沿途多为旷野荒地，直至村庄房舍附近，方见成片嫩绿铺展在新翻的暗红土地上，与周边荒坡的灰白苍茫形成鲜明对照——那是播种后的麦田新芽初发，成片的绿意在冬的沉静中挣脱而出，瞬间让视野生动起来。远处，巍峨的白色风力发电机组如巨人列阵，耸立于原野之上，高大的叶轮随风向变化或缓转或静立，犹如百米的“现代稻草人”，沉默地守护这方水土，俯视着原野生灵。

忽然之间，田间次第出现抽油机站，传统“磕头机”于寒光中往复叩首，与新型皮带式抽油机散布在各个采油点，或矗立于田埂，或隐于低丘之后，在冬野中连缀成网，以独特机械节奏，吟唱着田园与工业交融的乐章。这些白色风车与红黄相间的抽油机，构成一幅动静交织的图景，仿佛注入了风的呼吸，律动大地的脉搏，将冬季乡野间原本萧瑟灰寂的底色，点染出内在持久的鲜活生机与动能。

继续沿高速东行，路旁田野间不时跃出一汪塘水，在枯枝荒草间隙泛着粼粼波光，如镜面折射斜照日光——这便是信阳特有的水乡风貌，悄无声息地铺展开来。

初遇浉河，是在午后三、四时，孤阳西斜，冬云疏朗，河道宽广之势愈发分明。尤其是流经震雷山风景区后，浉河曲折东转，冲积成一片宏大水域湾区，又有支流交汇其间，开阔河床俨然一座小型沙石盆地。时值冬季枯水期，河道治理工程正忙，远处的黄色工程车如米粒般，在河床缓缓蠕动。

河湾中央，一座硕大岛屿赫然矗立，人称“河洲榭”。岛上林木茂密，小径环绕，人工栽植的常绿树种与本地原生的枯涩植株并然竖立，林间楼阁亭台隐约可见。岛心似有人工开凿的池塘蜿蜒曲折，碧水绕廊，廊接阁楼，中心一座建筑尤为宏伟，似是宴客大堂；东北方向延伸出栈道与渡口，似乎另有一座寺庙制式的建筑物静立其间，为林舍平添几分禅意。整座岛的地理位置极佳，如突兀于峡口的天然观景台，四面环湾抱水，想必汛期河水奔涌、浊浪滔天时，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景象。而此时的浉河，在冬日里敛去锋芒，尽显沉默包容的温顺性情。

再遇浉河，已是黄昏。缕风凉薄，烟寒冬山。沿滨河路驶向市区，路旁敦厚的梧桐树叶虽已金黄，仍在凉风中颤动如盖，荫庇着城市的宁和。平桥公园向西北延伸，与琵琶台衔接，高树低灌间绿意隐约，透着生命不肯屈从寒冬的倔强。河滨常有跑步之人，呵气成霜的冷意与运动后面颊蒸腾的热气交织，各式路灯荧光交错，绘出一幅明辉生动的市井画面。最动人的，莫过于居民楼宇间渐次点亮的灯火，与夕阳中袅袅升起的一抹抹炊烟，共同构成晚冬里最温暖的光影。恰如诗曰：“落叶寂寥染冬黄，凄风寥落诉清凉。夕照归途寒径幽，万家温窗溢暖光。”

第三次与浉河相逢，是在午时。暖阳艳晖，山色空明。沿分支河道穿丘越岭，未经修整的野地上，杨树、桦树肆意疯长，虽稀疏不齐，枝丫却兀自朝天，抖擞着残存的枯叶。林间落叶覆地，风过处簌簌游走。偶经一径，红杉夹道而立，如两列英姿飒爽的卫队，风过梢头，牵引红叶翩跹飘凌，极具画意与动感。

行至申桥与民桥间的滨河南路，河畔一侧风味店铺鳞次栉比，食材香气缭绕于鼻；另一侧便是浉河河道。立于堤岸望眺，水势湟湟，泱泱东去，温柔迤逦直至目尽。堤坡与步道间植物多样：紫叶小檗暗红低簇，石楠丛尖泛着鲜妍，三叶草铺就翠绿坪圃，柳条斜垂，芦苇青青分区而生，粉黛乱子草摇曳如梦，在阳光下暖意融融，光影斑驳，恍若三月阳春未远时。原来，美丽常藏于这般不经意的邂逅之中。

顺台阶步入河床，木质连廊以台柱支撑，匍匐于河面，与堤岸留出两米余宽的水隙。临水处砌生态多孔砖，缝间生出细草根蔓，反倒助砖块嵌合得愈发稳固。对岸堤坝分层筑台，林木茂盛，应是沿河修建的便民公园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