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海上苏武”,是他自诩的,朝廷、民间、史书都不承认他。
但“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只要你搜索“海上苏武”,他就出来了——他就是清朝末年的两广总督叶名琛。
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英法联军攻陷广州,叶名琛既不组织有效抵抗,也不逃跑,最终被英军俘虏。他被押送到印度加尔各答囚禁。他觉得自己就像当年被匈奴扣押在北海(贝加尔湖)的苏武一样,是“汉使之节”的继承者。
在囚禁期间,他坚持不向英国人下跪,不食敌国粮食。他甚至在吃完从家里带去的干粮后,开始绝食,最终于1859年饿死在异国他乡。他在被俘期间所作的画、所写的诗,落款都署名“海上苏武”,以此自喻,表明自己身在异域(海上)、心怀故国的忠臣气节。
可民间不认可他,讥讽他是“六不总督”:“不战”——不组织军队打仗;“不和”——不谈判求和;“不守”——不防守城池;“不死”——城破了没自杀殉国;“不降”——也不投降敌人;“不走”——也不逃跑避祸。这其实是刻薄话的挖苦。难道不投降,不当英法联军随后组织的傀儡广州政府头头,还是罪过吗?
官方也不认可他。广州沦陷后,咸丰皇帝要面子,不能说自己怕洋人,朝廷打败了,就把锅全甩给了叶名琛。朝廷的定调是“办理乖谬”,把他变成了历史的罪人,他死在异国,朝廷甚至没给他追赠谥号。
学界也不谅解他,说他面对英法联军打来,不组织抵抗,反而去搞“扶乩”,还宣称扶乩结果是广州安全无恙。其实,“扶乩”的本质,只是他决策焦虑的一种投射。因为他手里既没钱(税收都拿去打太平军了),也没兵(主力北调),外交上又受朝廷“不可衅自我开”的限制——他其实没招了。在这种绝境下,迷信往往就是最后的心理防线。
今天来看,讨论历史人物,不能脱离那个时代,那个时间点林则徐还说过英国人膝盖不能弯曲,用竹竿就能挑倒呢;至于“扶乩”,如今庙里抢头香、开光、办公室摆风水阵,难道少吗?
单说苏武、文天祥,你能绝食自杀吗?
苏武在北海牧羊,为了活命,吃野鼠、嚼草籽,甚至吞毡毛,他守住了节杖,但靠的是匈奴地盘上的东西活下来的。
文天祥在狱中也是靠元朝提供的饮食活了几年,还写下了《正气歌》。
真正能“不食周粟”的,只有传说中的伯夷、叔齐——他们是商朝臣子,反对周武王以臣伐君(商纣王)。周朝建立后,他们耻食周粟,隐居首阳山,靠采薇为生,最终饿死,但他们真存在吗?
那些批评叶名琛、指责叶名琛、笑话叶名琛的人,你先去饿死再来比比。
反正我是佩服得很——佩服他超过了苏武、文天祥,同重量级的后面很难找啊。
抗日时期有,陈三立(1853–1937)——同光体诗坛领袖,北平沦陷后,日寇欲聘其出任伪职;他拒见日人,绝食五日而死,遗言:“我虽老,岂能事敌?”
白文冠(马本斋母亲)绝食七天后,英勇就义。
我没看出叶名琛的绝食而死,能比他们差在哪里。
总之,海上苏武,官方不承认,民间不承认,史书不承认,但他的后代我们都能看见:
他就在那里存在着,不用谁认可。
他就是——海上苏武,叶名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