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又麻木的脸,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
“你们都说,女孩子读书是浪费粮食,是泼出去的水!可陈昊拿着家里的钱,天天逃课去网吧打游戏,考试门门不及格,找人替考,你们有哪一个人站出来说过半个不字?”
“高考前,他把我的我准考证偷走,扔进村口的垃圾堆里,你们知道了,只轻飘飘地说一句‘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呢’!”
“昨天晚上,他带人砸了我家所有的窗户,你们跑来劝我爸,说‘都是一家人,别跟小辈计较,伤了和气’!”
“现在,你们又要跟我讲规矩?!”
“反了!真是反了!”族长气得嘴唇都在哆嗦,拐杖高高举起,指着我。
“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今天我就要执行家法,清理门户!”
话音一落,旁边几个早就看我不顺眼的族老立刻围了上来,伸手就要来抓我的胳膊。
一道高大的身影猛地挡在了我身前,是父亲。
他的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一双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我看今天谁敢动我闺女一下!”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陈德发!你个老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敢犟嘴!”

一转头就看到我哪个爱幕虚荣的 二叔,骂骂咧咧地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一拳就照着我父亲的脸砸了过去。
我父亲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立刻就见了红。
人脑子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嗡”的一声,彻底断了。
我看到这场景,拉开父亲另一只护着我的手,从帆布书包最里面的夹层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U盘,狠狠摔在面前的青石板上!
“这里面!是陈昊从高一到高三,每一次月考、期末考作弊的全部证据!有他找人帮忙考试的聊天记录,有转账截图!”
“还有他高考前怎么带人堵我,威胁我,让我把所有竞赛证书交给他的录音!”
小小的U盘在光滑的地面上“啪”地发出了一声脆响,在这死寂的祠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们不是要讲规矩吗?好啊!那就按你们陈家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像陈昊这样败坏门风,欺骗长辈,按律该怎么处置?!”
U盘在地上骨碌碌地转了好几圈,最后,不偏不倚地停在了族长的脚边。
族长却嘴硬道:“谁知道你这U盘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肯定是故意栽赃陷害的。”
我冷笑一声,又捡起U盘,连接上手机,手指轻轻一划, 点开里面的视频、录音。
我将手机高高举起,让周围的人都能够看到、听见U盘里面陈昊的丑恶行径。
“你们不是不知道陈昊是什么人,却还是选择纵容、包容他,就因为他是男孩,而我是个女的吗?”
我声音哽咽,还是坚定继续开口,“我所有的努力你们都看不到,却对陈昊的恶劣行为视而不见,今天我手里的证据,我可以交到教育部门,让他们好好看看,陈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人,能够考上大学吗?”
这下子众人神情都变了,陈昊的脸色,瞬间从惨白变成了死灰。

他“扑通”一声,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手脚并用地爬到族长脚边,抱着他的腿哭喊起来。
“爷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一时糊涂,我再也不敢了……”
族长的拐杖高高地扬了起来,对着陈昊的后背就要狠狠地砸下去。
我连忙伸手过去,一把攥住了那根油光发亮的拐杖。
“别打了。”
我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陈昊。
“你不是一直说,女人天生就是伺候男人的命吗?”
“你不是说,女人连给你提鞋都不配吗?”
“怎么,现在跪在地上,求我这个你瞧不起的女人?”
“你——”
族长指着陈萱,一口气没提上来,只觉得喉头一甜,“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溅红了祠堂高高的门槛。
祠堂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我看着那滩刺眼的血,只觉得无比荒谬。
我挺直了腰杆,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祠堂,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从今天起,我陈萱,和你们陈家,恩断义绝!”
人群中一片哗然。
我没有再看那些人一眼,她弯下腰,捡起地上的U盘,塞进了口袋。
我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擦掉嘴角的血迹,冲着我,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走,妮儿,咱回家。”
我们父女俩刚转过身,还没走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恶风!
是陈昊!
他不知何时从地上爬了起来,手里攥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匕首,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扑了上来,刀尖闪着寒光,直直地朝着我的后心捅来!
“妮儿!”
父亲嘶吼着,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将我推向一边。
噗嗤一声,是刀刃没入身体的声音,那把匕首,整个都没入了父亲的肩膀。
“爸!”
我的尖叫几乎要撕裂整个夜空。
父亲死死地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反手一拳,重重地抡在了陈昊的脸上,趁着陈昊被打得趔趄后退的瞬间,一把抓住我的手,拉她我一头扎进了祠堂外无边的夜色里。
身后,传来族长气急败坏的咆哮。
“逐出宗族!把这两个孽障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永世不得入我陈家祖坟!”
对于他的喊叫,我已经不在乎了。
他们不是已经把我们逐出过一次了吗?再来一次,又有什么区别。


乡间的小路上,露水冰凉。
父亲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青石板上,在月光下开出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我撕下自己的衣角,想要替他包扎伤口,一双手却抖得不成样子。
“爸,疼不疼?我们去医院!”
父亲咧开嘴笑了笑,牙缝里都是血沫子,他摇了摇头。
“不疼!我妮儿考上大学,有出息了,爸这心里,比吃了蜜都甜。”
我扶着受伤的父亲,一步一步往前走,没有回头 。
我扶着父亲,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到村口的老槐树下。
他再也走不动了,整个人顺着树干滑坐下去。
我扑通一声跪倒,无声的泪水小流了下来。
“妮儿,别哭,爸真不疼。”
父亲挤出一个笑,抬手想帮我擦泪,却猛地牵动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我死死咬着牙,手下用力,把布条勒得更紧。
必须找个地方给爸治伤!可这方圆十里,除了陈家村,就只有镇上的小诊所。
那里的医生,是族长的远房亲戚。
就在这时,远处几道手电光柱就刺了过来!
“在那儿!别让他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