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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了清朝3年官,毁了他25%的名声

前明官员仕清,免不了要顶上一个“汉奸”的罪名,吴伟业可能是个例外,人们很愿意理解他、包容他。在明清易代之际,吴伟业困惑、

前明官员仕清,免不了要顶上一个“汉奸”的罪名,吴伟业可能是个例外,人们很愿意理解他、包容他。

在明清易代之际,吴伟业困惑、犹豫、患得患失直至失足失节, 晚年幡然醒悟,做了真诚的自省与忏悔。

直到临终之前,他还认为死后无法面见地下的崇祯皇帝,以及那些为大明殉国的同年好友。可以说当了大清三年官,坏了他四分之一的名声。

01

吴伟业,字骏公,晚号梅村,苏州府太仓州(今江苏太仓)人,生于明万历三十七年五月二十日(1609年6月21日)。他是明清之际的著名诗人,也是一位史学家和戏剧家。(御史很喜欢梅村之号,故行文以梅村代之)

吴家的先世原籍昆山,祖吴仪,自幼入赘太仓王氏,迁居太仓。父亲吴琨,叔父吴瑷,都以布衣终身,梅村出生的家庭,既非官宦之家,也非书香门第,但具备一定的经济实力。

梅村身体素质一般,幼年多病,好在资质不错,在读书方面很有天赋。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7岁的梅村正式入学读书。江南名士张溥读到他的书稿,很赏识,将梅村请到家中讨论学问。

科举时代,读书人的专攻方向就是四书五经和八股文章,梅村却好读史。张溥认为这样学有根底,称赞他“文章正印,其在子矣!”张溥对他寄予很大希望,将其收为弟子。

天启四年(1624年),张溥在苏州创立应社,梅村接触了一大批饱学之士,这一时期对他的学业帮助很大。

后来在张溥的倡议下,联合南北文社为复社,声动朝野,梅村作为复社的重要成员,文名也因此鹊起。

崇祯三年(1630年),梅村中江南乡试举人,次年会试中第一名会元、殿试中一甲二名榜眼,官授编修。同一年,他的老师张溥也中进士、点翰林,师生同榜一时传为佳话。

梅村时年22岁,真可谓是“陆机词赋,早年独步江东;苏轼文章,一日喧传天下”。这大概是梅村一生最得意的事。

金榜题名、少年新进固然是美事,不过崇祯时期的官场并不好混。

当时朝内党争日益激烈,张溥主持复社,接续东林,甚至把持朝政。而梅村作为张溥门生和同科进士,因此遭到当权的大学士温体仁、太常少卿蔡奕琛等的仇视。

又由于大学士周延儒在政治上接近复社,并主持崇祯四年的会试,于是遭到了政敌的弹劾,说他有舞弊之嫌。梅村更是成了言官们的攻击对象,一时间风声鹤唳。

梅村是钦点的榜眼,学问文章过硬,崇祯有意保全。为了规避朝中舆论,他给梅村放了假,让他回老家成婚。

因此,人们都认为士子们只要投在张溥门下,在科举考试中就能旗开得胜。这就进一步扩大了张溥及其所主持的复社的影响。

02

崇祯八年(1635年),梅村入京后补原官,充《实录》纂修官。他虽然荣耀地跨上了仕途,但却不能不纠缠进无穷的党争之中。

太仓州监生陆文声经大学士温体仁、刑部右侍郎蔡奕琛授意,弹劾张溥倡立复社,惑乱朝政,此举引起轩然大波。张溥处在风口浪尖上,形势十分危急。

在利害关头,梅村毅然出面,上疏为复社辩解,崇祯这才将此事给压了下去。不久,梅村同编修杨廷麟、林增志一道被选为东宫讲读官,以备太子朱慈烺出阁读书时担任辅导。

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梅村深陷党争,坚定拥护张溥,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成了张溥政治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崇祯十二年(1639年)夏,梅村升任南京国子监司业。因黄道周疏论大学士杨嗣昌夺情被廷杖,梅村向来与黄道周交情不错,便派遣太学生涂仲吉进京讼冤。

崇祯勃然大怒,杖责涂仲吉,严旨追查主使,梅村险遭不测,若非同僚援救怕是难逃革职之罪。自从这次事件发生之后,崇祯对他也产生了反感,仕途也受到了影响。十三年(1640年),梅村晋詹事府谕德,算不上高官厚爵。

升官不久,梅村的嗣父吴瑷(生父死后过继给叔父)去世,按定制回籍守孝,期满后晋为詹事府庶子。

其时的大明帝国,战火漫天,道路艰危,梅村没有到京供职。不久,李自成攻陷北京,北廷覆灭。

福王朱由崧继位后,梅村被起用为詹事府少詹事。不过,弘光小朝廷掌权的是马士英、阮大铖,就连昔日的政敌蔡奕琛也已拜大学士。梅村作为复社骨干成员,自然难以立足,又恐遭迫害,便请假归里。

顺治二年(1645)清军南下,南京失陷,江浙大乱。梅村短暂避乱后,回到原籍居住。此后八、九年间,他除写作《读史杂感》等诗文外,主要致力于撰著史书和戏曲。

顺治初年,梅村还几次参加和主持文社活动。如顺治九年春,他和毛牲、尤侗、计东、徐乾学、朱彝尊等,在嘉兴南湖办了一次声势浩大的活动,江面上聚集了数百艘船。

又如顺治十年,梅村又到苏州虎丘参加宋德宜、德宏、实颖为首的慎交社与章在兹为首的同声社的合盟大会。后来两社联合,江南士子视梅村为“宗主”,其影响力不输当年的张溥。

03

虎丘会后,梅村曾重游南京国学、钟山、台城、功臣庙、玄武湖等地,写成一些凭吊感伤的诗篇。在《遇南厢园叟感赋八十韵》中,他慨叹“万事今尽非,东逝如长江”。

他还作有《新蒲绿》七律二首,追念前朝,凄怆满怀。诗云:

甲申龙去可悲哉,几度东风长绿苔。

扰扰十年陵谷变,寥寥七日道场开。

剖肝义士沉沧海,尝胆王孙葬劫灰。

谁助老僧清夜哭,只应猿鹤与同哀。

梅村之盛名,难免引起清廷的注意。时任两江总督的马国柱,奉朝廷旨意在江南搜寻人才,梅村首当其冲被举荐入朝,准备授予官职。

当时,梅村的姻亲、内弘文院大学士陈之遴正得势,对梅村出仕有一定吸引力。但他的好友陈名夏却因受到多尔衮案的牵连,被革去内弘文院大学士职,此事让梅村很不愉快。

更加重要的是,前朝旧臣的出处关系人生的大节,民族斗争的战火正烈焰腾腾,使梅村不能不怀着很深的顾虑。所以他以患病和养亲为由,拒绝仕清。

不久,吏部左侍郎孙承泽又在顺治帝面前,说梅村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举荐他入朝为官。重被起用并任内秘书院大学士的陈名夏、改任户部尚书的陈之遴也上疏力荐。

这些人是铁了心要把梅村拉下水,还私下写信给马国柱,让他安排人护送梅村入京。

这是一场事关大节的考验,很多亲朋好友都不赞成他入京,而梅村在政治上、思想上也陷入了犹豫、斗争,但他终因软弱、畏怯,于顺治十年(1653)九月,怀着复杂的心情北上。

真可谓是“误尽平生是一官,弃家容易变名难”。

梅村到京后,清廷授以内秘书院侍讲,负责纂修《孝经衍义》。以梅村的名气,清廷只给了个侍讲显然是不够诚意,大学士冯铨、陈名夏、成克巩等曾向顺治帝再次举荐,应以大用。

顺治帝似乎也没听进去,并未大用梅村,只是让他负责文字工作,纂修《太祖高皇帝圣训》、《太宗文皇帝圣训》。三年后,梅村迁国子监祭酒,也不过是个四品官。

不过为官期间,梅村与在京官员、四方文士诗酒往还,倒是交了不少文化圈的朋友。

顺治十一年三月,陈名夏因在党争中失败被绞死;十三年三月,陈之遴又被革职,永不叙用,后谪戍辽阳。两位好友获罪,给梅村造成极大的打击。

官场角逐的凶风恶浪,民族战争的怒火狂飙,应召再起后冷淡的境遇,二十多年来生活和斗争的画面在他的思想上重现、翻腾。他开始感到失望和悔恨,自我谴责也不断加重。

心灵的创伤已到无可救治的程度,梅村急于脱离苦海。也是凑巧,顺治十三年十月,他的嗣母张氏病逝,正好给了他解脱的理由,次年二月,梅村回籍守制。

从此,梅村开始了十五年里居生活。除了游览山川和应酬诗文,他安居静养,不再参预政治,但他仍然不免为政治所牵累。

04

顺治十八年(1661年),爆发了江南奏销案,梅村被牵连其中,差点落得家破人亡;接着又有海宁之狱,梅村因姻亲关系被牵连进陈之遴一案;不久,朝中掀起一股反对“结社”的浪潮,所幸顺治帝没有大兴冤狱,梅村九死一生,总算得以安度晚年。

梅村的晚年应该是在挣扎、悔恨中度过的。

康熙十年(1671年)夏,江南一带酷热异常,梅村旧病复发。入冬后,病情急转而下。

十一月二十八日,他作《与子瞭疏》,仍说“得安林泉者,皆本朝之赐”。此话说得不实,只是掩人耳目而已,重点还是强调:

“惟是吾以草茅诸生,蒙先朝巍科拔擢,世运既更,分宜不仕,而牵恋骨肉,逡巡失身,此吾万古惭愧,无面目以见烈皇帝及伯祥诸君子,而为后世儒者所笑也。”

伯祥即杨廷麟,江西清江(在今清江西南)人,梅村同榜进士,他因坚守赣州抗清殉难。梅村表示自己无面见先皇和殉节的旧友于地下,心情是很沉痛的。

弥留之际梅村留下遗嘱:“吾死后敛以僧装,葬吾于邓尉灵岩相近,墓前立一圆石,题曰‘诗人吴梅村之墓’,勿作祠堂,勿乞铭于人。”

他的《临终诗》仍然是一片悔恨,云:

忍死偷生廿载余,而今罪孽怎消除?

受恩欠债应填补,总比鸿毛也不如。

此诗同样表现了他内心深处无比的隐痛。

这一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1672年1月23日),一代大诗人吴伟业病逝,葬于苏州玄墓山之北。(全文终)

本文资料来源:《梅村家藏稿》、《午亭文编》、《吴先生伟业行状》、《复社纪略》、《致孚社诸子书》、《明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