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到如今身家百亿的集团总裁,我被媒体称为这个时代的创业神话。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如果不是我的同桌,我根本不可能走到今天。
那是我小学三年级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每天中午只能趴在课桌上装睡来抵抗饥饿。
是我的同桌李静,每天悄悄地从自己饭盒里掰出两个玉米面窝头,塞到我手里。
她总笑着说自己带多了,吃不完。
可我知道,她把自己的午饭分了一半给我。
那两个窝头,我足足吃了3年。
26年后,我开着新买的迈巴赫驶过老城区,却在一个简陋的早餐摊前猛地踩下了刹车。油烟缭绕中,那个头发凌乱、系着油污围裙正在炸油条的中年女人,正是我的同桌,李静。
车窗缓缓降下,我们的目光穿越了26年的时光,终于再次相遇。
01
今年春天,我开着新买的迈巴赫,在城区里漫无目的地转悠。
不经意间,我看见路边有个卖早点的摊子。
摊主是个四十来岁的妇女,头发有些散乱,系着的围裙上沾满了油点。
她正低头忙着把面团放进滚烫的油锅里。
那个侧脸的轮廓,让我的心突然紧了一下。
竟然是她。
我的小学同桌,李静。
那个曾经在我最需要帮助时伸出援手的女孩。
我缓缓把车停在了她的摊位旁边。
车窗慢慢降了下来。
她抬起头,我们的目光就这样交汇在一起。
那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改革开放在全国逐渐展开,有一部分人先富了起来,但更多的人还在为最基本的温饱问题发愁。
我家就属于后者。
父亲在纺织厂做临时装卸工,每个月工资只有四十块钱。
母亲没有固定工作,在家里照顾我和两个弟弟。
一家五口人,全靠父亲那点微薄的收入过日子。
经常是吃了这顿不知道下顿在哪里。
有时候父亲晚上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冷窝头,那就是我们全家人唯一的晚餐。
作为家里的长子,父母还是咬牙把我送进了学校。
但学校的午饭,我家根本负担不起。
每天中午,同学们都去食堂吃饭,我就一个人趴在教室的桌子上假装睡觉。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时,我就拼命喝凉水来填满胃。
李静是我的同桌。
她是班里少数几个能每天带午饭来上学的孩子之一。
她家在学校门口开了个小杂货铺,虽然算不上富裕,但至少不用为吃饭发愁。
有一天中午,我照旧趴在课桌上。
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抬起头,看见李静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两个黄澄澄的玉米面窝头。
“陈诚然,给你吃。”她把窝头放在我的课桌上。
“我不要。”自尊心让我脱口而出,但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你拿着吧,我今天带多了,吃不完。”李静说,“要是扔掉就太浪费了。”
我看着那两个窝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最终,我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那天中午的窝头,是我记忆中吃过最香的食物。
从那天起,每天中午李静都会分给我两个窝头。
有时候是玉米面的,有时候是白面的,偶尔还会夹一点咸菜在里面。
我问她:“你自己够吃吗?”
“够啊,我妈给我带得可多了。”她总是笑着回答。
但我注意到,每次她把窝头分给我之后,自己就只吃一个小小的馒头。
有时下午上课,她会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我知道,那是因为她没吃饱。
她把自己午饭的一大部分都分给了我。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整整三年。
从小学三年级到五年级,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李静几乎每天都会给我两个窝头。
正是这些窝头,帮我度过了最艰难的童年时光,也让我能够坚持读完小学。
我考上了县里最好的中学。
但学费需要两百五十块钱,我家根本拿不出这笔钱。
父亲蹲在院子里抽了一晚上的旱烟。
第二天清晨,他对我说:“诚然,爸没本事,供不起你上中学了。”
我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但心里已经暗暗下了决心。
我要靠自己的双手改变命运。
那年暑假,我跑到县城的一个建筑工地上找活干。
搬砖头、和水泥,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做。
一天的工钱是三块五毛钱。
我从早干到晚,皮肤被晒得黝黑,手上磨出了一个个血泡。
两个月后,我终于攒够了两百五十块钱学费。
开学前一天,我去找李静,想跟她道个别。
但她家的小杂货铺,竟然关门了。
邻居告诉我,她父母做生意赔了本,欠了不少外债,连夜搬走了。
李静也跟着父母一起离开了。
我站在已经关闭的店铺门前,心里空落落的。
我连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对她说。
进入中学后,我开始拼命学习。
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背书,晚上熬到深夜才休息。
成绩从班级倒数慢慢追到了中游,然后是前十名,最后稳定在年级前三。
我心里一直有个信念:我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找到李静,一定要报答她的恩情。
初中毕业时,我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考进了省重点高中。
三年后又顺利考上了北京一所重点大学的计算机专业。
那时候,计算机还是个新鲜玩意儿,很多人都不看好这个专业的前景。
但我坚信,这代表着未来的发展方向。
大学四年,我除了认真学习,就是到处打工赚钱。
做家教、发传单、在仓库搬运货物,什么活都干过。
大学毕业那年,我攒下了六万块钱。
我用这笔钱,和两个志同道合的同学一起,创办了一家软件公司。
创业初期非常艰难。
三个人挤在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天天吃泡面,通宵写代码是家常便饭。
有时候辛辛苦苦做好一个项目,客户却以各种理由拖欠款项。
我们好几次都差点撑不下去。
但每次到了这种时候,我就会想起李静,想起那两个窝头。
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我又有什么资格轻言放弃呢?
终于,公司接到了第一个大订单。
一家市级银行的系统开发项目,合同金额四百八十万。
我们没日没夜地干了三个多月。
项目顺利完成后,客户非常满意,还给我们介绍了其他客户。
公司的业务就这样慢慢走上了正轨。
第五年,公司年营业额突破了六千万。
我们在三个城市设立了分公司,年营业额超过了一点五亿。
第八年,公司在深圳创业板成功上市,市值达到了三十五亿。
那一天,我站在交易所的大厅里,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从那个每天饿着肚子的小学生,到如今身家几十亿的上市公司董事长,我整整走了二十六年。
但这二十六年里,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李静。
我想方设法寻找她的下落。
托朋友打听,雇佣私家侦探,甚至在老家的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
但始终杳无音信。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有时我甚至担心,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个念头让我感到无比心痛。
随着公司发展,我们的业务逐渐拓展到人工智能领域。
我们自主研发的人脸识别系统,被广泛应用在安防、金融等多个行业。
公司估值一路飙升到一百六十亿。
一家国际科技巨头想要收购我们公司,开出了三百二十亿的天价。
但我拒绝了。
我要把公司做得更大更强,因为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
我要找到李静,要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
最近几年,公司在多个领域都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年营业额突破了两百三十亿,净利润达到五十五亿。
我个人持有公司百分之六十二的股份,身家超过了二百四十亿。
在最新的富豪榜上,我排在第五十一位。
媒体采访我时,总喜欢问我成功的秘诀是什么。
我说:“是因为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有人给了我希望和勇气。”
记者追问:“那个人是谁?”
我摇摇头:“我还在寻找她。”
02
那个周末的下午,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工作安排。
公司的日常运营,有专业的职业经理团队在负责。
我开着新买的迈巴赫,在市区里随意转悠。
这辆车花了七百多万,是我送给自己的五十岁生日礼物。
车子经过一条老旧的街道。
这条街正在拆迁改造,两边的房子大多已经搬空,墙上写着大大的“拆”字。
但还有几家小店铺在坚持营业。
我一眼就看见了路边的那个早餐摊。
摊主是个中年妇女,看上去四十多岁,身上系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碎花围裙。
她正弯着腰,把揉好的面团放进沸腾的油锅里。
油温很高,冒着缕缕白烟。
她的额头上挂满汗珠,几缕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
围裙上满是油渍,手上还能看见几处明显的烫伤疤痕。
我原本只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
但当她把头抬起来,用手背擦拭额头汗水的时候,我看清了她的脸。
那一刻,我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猛击了一下。
那张脸,虽然被岁月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但眉眼间的轮廓,我永远都不会认错。
是她。
李静。
我猛地踩下刹车。
车子在早餐摊前稳稳停下。
周围的行人都好奇地转过头来看。
一辆价值几百万的豪车,突然停在一个简陋的早餐摊前,这画面确实有些突兀。
我坐在驾驶座上,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
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我终于找到她了。
我按下了车窗控制键。
车窗玻璃缓缓降下。
李静正在翻动油锅里的油条,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注视她。
她抬起头,目光与我对上。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手里的长筷子悬在半空中,油锅里的油条还在滋滋作响。
她就那样呆呆地看着我,眼睛慢慢睁大。
“陈……陈诚然?”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我。”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一个穿着得体西装的男人,站在一个简陋的早餐摊前,这场景确实引人注目。
李静放下筷子,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真的是你啊……”她的眼眶开始泛红,“你怎么会在这里?”
“正好路过。”我说,“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这话说得有些言不由衷。
但此时此刻,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李静问,声音有些哽咽。
“还算不错。”我说,“你呢?”
“我也……还行。”她低下头,“就是在这里卖点早餐,勉强维持生活。”
“李静……”我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陈诚然,你真有出息。”李静突然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下来,“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你,你现在可是大企业家了。”
“我找了你很多年。”我说。
“找我做什么?”她擦掉眼泪,“咱们都是老同学了,看到你现在这么成功,我打心眼里为你高兴。”
“李静,你还记得小学时候的事吗?”我问。
“当然记得啊。”她点点头,“那时候咱们是同桌,天天坐在一起。”
“你每天都给我两个窝头。”
李静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我一直都记得。”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如果没有你,我可能都活不到今天。”
“别这么说。”李静摇摇头,“那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对你来说可能是小事,但对我来说,那是救命之恩。”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都在小声议论着。
“你现在……生活怎么样?”我问。
李静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
“还行吧,就是做点小生意糊口。”她说得很轻描淡写。
但我注意到,她的手上有新添的烫伤,指甲缝里还有洗不掉的油污。
她的脸上也刻满了皱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
“你一个人摆摊吗?”我问。
“不是,我……我有家庭。”李静说,“丈夫和孩子都在家里。”
“那就好。”我点点头。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我们站在早餐摊前,仿佛两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
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李静,我能坐下来吗?”我指了指旁边的小板凳。
“啊?当然可以。”李静赶紧用抹布把凳子擦干净,“你坐吧。”
我坐了下来。
迈巴赫就停在旁边,有路过的交警看到这个车牌,识趣地没有过来开罚单。
“陈诚然,你要不要尝尝我炸的油条?”李静问,“刚出锅的最好吃。”
“好。”
她的动作非常娴熟,揉面、擀长、下锅,一气呵成。
油温控制得恰到好处,面团在油锅里翻滚着,慢慢变成诱人的金黄色。
几分钟后,一根热气腾腾的油条出锅了。
李静用牛皮纸仔细包好,递给我:“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接过油条,咬了一口。
确实很香,外酥里嫩。
但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却堵得难受。
“好吃吗?”李静问。
“很好吃。”我点点头,“比小时候的窝头好吃多了。”
李静笑了:“那当然,窝头哪有油条香。”
“但在那个时候,我觉得窝头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我说。
李静的眼眶又红了。
“陈诚然,你别这样说了,我……我听着心里难受。”
“李静,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我问,“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我们家那时候出事了。”李静低下头,“我爸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大笔债,我们全家连夜搬走了。”
“后来呢?”
“后来……我们在好几个城市辗转。”李静的声音很轻,“我初中没念完就出来打工了,在餐馆洗过碗,在电子厂上过流水线……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
“二十岁那年,我结婚了。”
“丈夫是个建筑工人,人很老实,就是没什么文化。”
“我们有两个孩子,大的今年二十四,小的二十一。”
“丈夫前年在工地上受了伤,现在干不了重活,在家休养。”
“全家的开销,就靠我这个早餐摊撑着。”
李静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但我的心,却像被刀割一样疼痛。
我站起来,走到李静面前。
“李静,我要报答你。”
“报答?”李静愣住了,“陈诚然,你别这样,我真的不需要什么报答。”
“你需要。”我说,“如果不是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但对我来说,那是改变一生的事。”我打断她,“李静,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李静摇摇头:“陈诚然,你别这么说。当年我给你窝头,也不是为了将来要你报答我。”
“我知道。”我说,“但我还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你现在过得这么好,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李静说,“真的,看到你成功,我比什么都开心。”
“李静……”
“好了,陈诚然,你该走了。”李静突然说,“你这辆车停在这里,太引人注目了。”
我看了一眼四周。
确实,已经有不少人在拿手机拍照了。
“那我留个电话给你。”我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好。”李静拿出一个老旧的按键手机。
我把号码输了进去。
“李静,你记住,以后有任何困难,一定要告诉我。”
“知道了。”李静点点头,“你快走吧。”
我转身往车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李静站在早餐摊前,朝我挥了挥手。
她脸上带着笑,眼里却闪着泪光。
我坐进车里,启动了引擎。
车子缓缓驶离。
透过后视镜,我看见李静一直站在那里,目送我的车远去。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了。
03
回到公司后,我整个下午都坐在办公室里,心神不宁。
脑海里全是李静的身影。
那双被生活磨砺得粗糙的手,那张写满疲惫的脸,还有那个简陋得让人心酸的早餐摊。
我拿起电话,给助理打了过去。
“小王,帮我查一个人。”
“好的,陈总,请问是谁?”
“李静,大概四十六七岁,在城东老街区摆早餐摊。”我说,“把她的家庭情况、生活状况,都详细调查清楚。”
“明白了,陈总,我马上去办。”
挂了电话,我打开电脑想处理工作,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
晚上九点多,助理把调查资料发到了我的邮箱。
我打开文件,一行一行仔细阅读。
李静,今年四十七岁,初中肄业。
丈夫叫张建军,四十九岁,原本是建筑工地上的钢筋工。
三年前从脚手架上摔下来,腰椎压缩性骨折,治疗后留下后遗症,无法从事重体力劳动。
大儿子张磊,二十四岁,在一家物流公司做快递员。
小女儿张婷,二十一岁,在本市一所职业高中读服装设计专业。
一家四口,租住在城中村一栋老式居民楼的五楼,房子只有四十平米,月租金九百元。
李静的早餐摊,每天早上四点半就开始准备,五点出摊,晚上八点收摊。
一根油条卖两元,包子三元,豆浆两元。
一天下来,毛收入大约两百五十元。
扣除成本,每个月净赚四千五百元左右。
这四千五百元,要养活一家四口。
还要给张建军买药,支付女儿的学费和生活费。
每个月都过得紧巴巴的,几乎没有结余。
看完这些资料,我的心揪得生疼。
我拿起手机,给李静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她才接听。
“喂?”她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
“李静,是我,陈诚然。”
“陈诚然?”李静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就是……想跟你聊聊天。”我说。
“哦,这样啊。”李静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呢。”
“你现在在哪里?”我问。
“在家里,刚收摊回来没多久。”她说。
“你家具体地址在哪里?我想过去看看你。”
“不用不用。”李静赶紧说,“陈诚然,我住的地方条件很差,你就别来了。”
“我不在乎这些。”
“可是……我家里很乱,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看到。”李静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张。
我想了想,没有再坚持。
“那这样吧,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顿饭。”我说。
“吃饭?”李静犹豫了,“陈诚然,真的不用了,你工作那么忙……”
“不忙,就明天中午,十二点整,在市中心的金鼎大酒店。”我说,“李静,你一定要来。”
“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她,“我等你。”
挂了电话,我靠在办公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五十分,我提前到了金鼎大酒店。
这是本市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之一,人均消费至少要三千元。
我订了一个私密的包间,让酒店准备了最精致的菜肴。
十二点整,李静准时出现了。
她穿着一件半旧的浅蓝色衬衫,下面是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头发简单地梳成马尾,脸上没有任何妆容。
站在金鼎大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里,她显得格格不入。
门口的迎宾员刚要上前询问,我赶紧快步走过去。
“李静,你来了。”
“陈诚然……”李静看着奢华的大堂,显得局促不安,“这里太高级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不用换,这里挺好的。”我轻轻拉着她往包间走去。
包间很宽敞,装修得富丽堂皇,中间是一张能坐十几人的大圆桌。
李静坐下后,眼神有些躲闪。
“陈诚然,你点这么多菜,咱们两个人怎么吃得完?”她看着菜单上的价格,小声说道。
“没关系,吃不完可以打包带回去。”我说。
“这里的菜……很贵吧?”
“还好。”我说,“李静,你别在意价钱,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菜肴陆续上桌了。
清蒸东星斑、澳洲龙虾、佛跳墙、雪花牛肉……每一道都是酒店的招牌菜。
李静看着满桌的珍馐,拿起筷子,又轻轻放下。
“怎么不吃?”我问。
“我……我从来没吃过这些。”她小声说。
“那就每样都尝尝。”我拿起公筷,给她夹了些菜。
李静夹了一小块龙虾肉,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她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好吃吗?”我问。
“好吃。”她点点头,“但是……陈诚然,这一顿饭得花多少钱啊?”
“不贵。”
“陈诚然,你别骗我。”李静说,“我在电视上看过介绍,这种地方一顿饭至少要好几千。”
“几千块钱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我说。
李静放下筷子:“陈诚然,你请我吃饭,我很感激。但你真的不用这么破费,咱们找个小餐馆,我也一样高兴。”
“我知道。”我说,“但我就是想请你吃点好的。”
“为什么?”李静看着我。
“因为你值得。”
李静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陈诚然,你别这样,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站起来,“要不我还是走吧。”
“李静,坐下。”我也站起来,“今天你必须好好吃完这顿饭。”
“可是……”
“没有可是。”我说,“李静,你当年每天给我两个窝头。那些窝头,让我活了下来。今天这顿饭,就当作是我迟到了二十六年的感谢,好吗?”
李静愣住了。
她看着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陈诚然,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啊……”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说,“所以,坐下,好好享受这顿饭。”
李静擦干眼泪,重新坐了下来。
这顿饭,我们聊了很多很多。
聊小学时的趣事,聊各自这些年的经历,聊生活的酸甜苦辣。
李静告诉我,她这些年过得确实不容易。
初中辍学后,她跟着父母到处打工谋生。
十六岁在制衣厂做缝纫工,一天工作十四个小时,月工资只有三百五十元。
十八岁在饭店后厨洗碗,冬天水冷得刺骨,手上的皮肤都裂开了。
二十岁认识了张建军,觉得他老实本分,就嫁给了他。
婚后生了两个孩子,日子虽然清苦,但一家人也算和睦。
张建军在工地干活,一个月能挣八千多。
她在家照顾孩子,偶尔接点手工活补贴家用。
本来以为生活会慢慢好起来。
但张建军从脚手架上摔下来,腰椎严重受伤。
虽然经过治疗保住了性命,却再也干不了重体力活。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李静一个人肩上。
她开始摆早餐摊,每天凌晨三点就得起床和面做准备。
五点出摊,晚上八点收摊。
一天工作十七个小时,才能挣两百多块钱。
说到这里,李静的声音有些哽咽。
“陈诚然,我不是在跟你诉苦。”她说,“我就是想说,生活再难,总得继续下去。虽然日子苦,但总会有熬出头的一天。”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曾经那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孩,如今已经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
但她依然坚强,依然乐观。
吃完饭,我送李静走出酒店。
在酒店门口,我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李静,这张卡你收下。”
“这是什么?”李静愣住了。
“里面有一百万,密码是六个六。”我说,“你拿去用,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一百万?”李静吓得后退了一步,“陈诚然,你疯了吗?这钱我不能要!”
“你必须收下。”我说,“李静,就当作是我还给你的,那些年你给我的窝头钱。”
“可那怎么能相提并论!”李静摇着头,“陈诚然,我真的不能收这么一大笔钱。”
“为什么不能?”
“因为……因为这太多了!”李静的声音都在颤抖,“陈诚然,我知道你现在很有钱,但这钱也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我不能就这样拿走。”
“这不是白拿,是我欠你的。”
“你不欠我什么!”李静几乎喊了出来,“陈诚然,当年我给你窝头,是因为你是我的同桌,是我的朋友!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报答!”
“我知道。”我说,“但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我不要你的报答!”李静把银行卡塞回我手里,“陈诚然,你今天请我吃这顿饭,我已经很知足了。这钱,我说什么也不能收。”
“李静……”
“陈诚然,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就别再提钱的事了。”李静的眼睛红红的,“我们能够重逢,我已经很开心了。钱的事,真的不要再提了,好吗?”
我看着她坚决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我不提了。”
李静松了口气:“那我先回去了,下午还要准备明天的食材呢。”
“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就行。”
“李静,让我送你吧。”我说,“就当作……老同学之间的一点心意。”
李静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我开车送她回家。
车子驶进城中村,道路越来越窄,两边都是低矮破旧的出租屋。
最后,车子停在一栋六层高的老楼前。
“就是这里了。”李静说,“陈诚然,谢谢你送我回来。”
“几楼?”我问。
“五楼。”
“我陪你上去看看吧。”
“不用不用。”李静赶紧说,“我家里又小又乱,真的不好意思让你看到。”
“没关系。”我说,“我就看一眼。”
李静拗不过我,只好带着我上了楼。
楼道很狭窄,墙皮脱落得很厉害。
五楼的走廊里堆满了各家各户的杂物。
李静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屋里的景象,让我的心猛地一沉。
四十平米的房子,被隔成一个小客厅和一间卧室。
客厅里摆着一张破旧的沙发,一台老式电视机。
墙上的壁纸已经发黄卷边,天花板上还有几处漏水留下的污渍。
卧室的门开着,能看到里面挤着两张床,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间。
“陈诚然,你看,就是这样。”李静有些不好意思,“地方太小了,也很简陋。”
“挺整洁的。”我说。
“建军,陈诚然来了。”李静朝卧室喊了一声。
一个男人从卧室里慢慢走出来。
他看起来不到五十岁,但头发已经花白,腰微微弯着,走路一瘸一拐。
“你好,我是张建军。”他伸出手。
“你好,我是陈诚然,李静的小学同学。”我握住他的手。
张建军的手掌很粗糙,布满了厚厚的老茧。
“李静跟我提起过你。”张建军笑了笑,“她说你现在是大老板,事业做得很成功。”
“哪里哪里,只是运气好一点。”我说。
“陈诚然,你坐,别站着。”李静搬了张凳子过来。
我坐下,环顾四周。
这个家虽然狭小破旧,但收拾得很干净,看得出主人的用心。
李静给我倒了杯水:“陈诚然,条件简陋,你别介意。”
“不会。”我接过水杯。
这时,我注意到墙角放着一个纸箱。
纸箱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药瓶。
“建军的腰伤需要长期服药。”李静顺着我的目光解释道,“每个月药费就要一千八百多。”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心里却在盘算着,该怎么才能真正帮到他们。
坐了一会儿,我起身告辞。
李静送我下楼。
“陈诚然,今天真的谢谢你。”她说。
“不用谢。”我说,“李静,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你的早餐摊,能不能暂时休息几天?”我问。
“休息几天?”李静愣住了,“为什么?”
“我想请你去我公司工作。”
李静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