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大文豪韩愈，一生仕途坎坷，四十多岁时还在基层打转，连番遭遇贬谪。元和六年的正月初五，他写了篇《送穷文》，把自己的失意归罪于“穷神”缠身，文中首次出现“垂头丧气”的雏形——“垂头丧气，上手称谢”。这里的“垂头”是姿态，“丧气”是精神萎靡，韩愈用这四个字，写尽了被生活磋磨后的无奈。

不过让这个词真正流传开来的，是北宋的《新唐书·柳宗元传》。柳宗元被贬柳州时，好友刘禹锡也遭贬谪，两人互通书信倾诉苦楚。书中记载，柳宗元看到刘禹锡的境遇，联想到自身，常常“垂头丧气，与草木同腐”。比起韩愈的文学吐槽，这里的“垂头丧气”更贴近普通人的情绪表达，慢慢成了通用词汇。

宋代话本《碾玉观音》里，写工匠崔宁被冤枉后“垂头丧气，只是叹气”，把小人物的委屈具象化；明代《水浒传》中，林冲被高俅陷害，发配途中“一路上垂头丧气，闷闷不乐”，让读者瞬间共情他的悲愤。从文人抒怀到民间故事，这个词的适用场景越来越广。

到了清代，“垂头丧气”已经完全融入日常口语。《红楼梦》第三十三回，宝玉被贾政痛打后，“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房里”，丫鬟们看了都不敢出声。曹雪芹用这个词，没费笔墨就把宝玉的狼狈与失落写了出来，这就是精准词汇的力量。

现在我们说“垂头丧气”，早已脱离了文人的贬谪之痛，成了考试失利、职场碰壁、生活不顺的通用表达。但你有没有想过，比起古人动辄被贬的绝境，我们当下的“丧气”，是不是更多是成长路上的小波折？

下次再垂头丧气时，不妨想想韩愈和柳宗元。他们在更难的境遇里，写下这个词后仍继续前行。情绪会低落，但日子要抬头，这或许就是读懂旧词背后故事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