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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夫君爱的是长姐,我逃了

十三岁,我从漠北被寻回镇国公府。父母嫌我不知礼数。兄长不愿同我亲近。被收养的长姐才是人尽皆知的镇国公府嫡长女。我在府中处

十三岁,我从漠北被寻回镇国公府。

父母嫌我不知礼数。

兄长不愿同我亲近。

被收养的长姐才是人尽皆知的镇国公府嫡长女。

我在府中处境窘迫。

只有相府大公子晏书,在兄长为难我时维护我,甚至不顾同长姐的情谊,拿出两家的婚约来,同我成了婚。

我以为我有了家,又对长姐万分愧疚。

好在我成婚后月余,长姐同天子胞弟成王订了婚。

我很为她高兴,甚至拿出一半嫁妆给她作添妆。

直到长姐同成王退婚的消息传来。

亲耳听到兄长同夫君说:“当日得知成王意欲求娶镇国公府嫡女,你才匆匆求娶阿凝,到底委屈了你。”

“本想着只要阿梧能幸福,这一切都值得,至于阿凝,我会同她相敬如宾,仅此而已。”

1

听到这些话,我才知道,原来我自以为的幸福美满,不过是他人的施舍。

兄长说:“成王有眼无珠,订婚时好好的,如今又闹着退婚,阿梧气病了,女儿家被退了婚,如何再找到好姻缘。”

“阿兄,之前我向岳父岳母求娶阿梧,不知他们可松了口?”

“爹娘是愿意的,只是考虑到阿凝,不若你同她和离,娶阿梧为正妻,我们会让阿凝回祖籍老家。”

“阿凝是无辜的,不若她为平妻,让阿梧为正妻,我们也算对她仁至义尽了。”

我心中最后一丝希冀也没了。

手指抓紧手中的托盘,托盘中的炖了一个时辰的老鸡汤晃了出来,同我的眼泪一起滴落到托盘上。

仁至义尽么?

初归家时,我穿着不合身的新衣服,唯唯诺诺地同接我的嬷嬷从侧门走进气派的镇国公府。

满心满腹以为不用再吃百家饭,为三个馒头给酒楼做烧火丫头。

我以为终于有人会疼我爱我。

却不知道在这里我吃的苦,竟不比那些年少半分。

走到屋子门口,屋里母亲正抱着一个女子,一口一个心肝,那女子伏在母亲怀里,轻轻啜泣着。

嬷嬷和我被挡在了门外。

回到家的第一天,母亲并未见我,只因为长姐晕了过去,所有人都去照顾她了。

后来的几天里,我被遗忘在角落。

嬷嬷安慰我说,长姐生病大家都慌了神,不是故意要冷落我,也许我该去看望生病的长姐。

在酒楼里我跟大厨们偷学了几分厨艺,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一些吃食手艺。

我给长姐送了一份时蔬粥。

第二日,母亲见了我。

我正在吃早膳,她带着丫鬟婆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嬷嬷以为母亲终于想起了我,见我还愣坐在原地,连忙不顾规矩将我拉到母亲面前,正要开口。

母亲抬手给了我一巴掌。

“你不过刚回府,便容不下你姐姐么?你竟然给她吃她过敏的木薯,好一个歹毒的丫头,你姐姐如今高烧不退,你竟还有心思吃饭?”

母亲胸膛剧烈起伏着,旁边的丫鬟赶忙扶着她给她顺气。

我被这一巴掌扇愣了。

这不是我想象中的母女重逢。

我想同长姐一样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同她诉说我走失这十年的所有遭遇,被收养,又被丢弃,同乞丐抢食,又被酒楼收留,一直作为一个烧火丫头过活的那十年。

但是这一巴掌,打碎了我所有想说的话。

嬷嬷赶忙跪在地上,替我辩解道:“夫人,二小姐没有在粥里放木薯,是老奴亲眼看着二小姐做出来的啊……”

母亲却懒得再听,她满脸失望地看着我,直说果然是贫民窟长大的孩子,坏心思就是多。

“早知如此,便不该将你找回来,只当我没生过你。”

说着让人将我关到祠堂去跪着,只说姐姐什么时候康健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我直到跪在祠堂里,都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呢?

傍晚,不曾露面的兄长突然出现,他大步流星地打开门,我转身看着他,我的哥哥,他却将跪坐在蒲团上的我踹翻在地。眸子里满是厌恶地盯着我,口口声声都说我是灾星,一回家就搅得家里鸡犬不宁,若是姐姐有什么三长两短,必定要我以命相抵。

又吩咐看守的人不准给我吃食,要我也吃一吃姐姐受的苦。

说罢扬长而去。

感受着胸部剧烈的疼痛,我重重咳嗽几声,躺在地上,听着门外看门婆子的窃窃私语。她们说二小姐小家子气,还不如大小姐的丫鬟,回来还惹下这样的祸事,难不成真是灾星?

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不是我心心念念的回家么?

夜里,祠堂的风很大。

嬷嬷偷偷给我送了馒头来。

她握着我冰凉的手,心疼得直掉眼泪。嬷嬷是母亲的陪嫁,也是看着我出生的人。

“小姐,你不要怪夫人,这些年都是大小姐陪伴她,大小姐病了,她就慌了神,她是爱你的,不然哪能找你这么多年呢?母女哪有隔夜仇啊?”

母亲真的爱我么?

养母也说过爱我,她也曾将我抱在怀里安抚,直到她自己的孩子出生,她爱怜地看着幼弟,又冷漠地叫我去山上打草,竹筐打不满便会有一巴掌落在脸上,那年我才五岁。

饶是努力地彰显自己的价值,还是逃离不开被卖掉,被丢弃的命运,只为了给弟弟买几斤肉吃。

她们不是不会爱人,她们只是不爱我。

2

第二日,我受了风再加上内伤,高烧不退,父亲命人将我放了出来。

他派人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查了个清楚。

原来长姐并没有喝那碗粥。

是下人将木薯粉和面粉不小心弄混,做成了面点,端上了长姐的饭桌。

母亲同长姐来看我了。

二人坐在离我很远的塌上。

长姐被母亲拥在怀里,低声啜泣,说是自己连累我,万分自责,眼睛都哭肿了,母亲更是心疼不已,直说都是下人的错,与她无关,莫要哭了,哭得人心疼。

我躺在床上,见着她们的母慈子孝,轻声说:“母亲,你不心疼我么?”

长姐哭声顿了顿,母亲也面露尴尬。

“阿凝,母亲自然也心疼你,只是你姐姐体弱多病,莫要传染了她,你莫要同姐姐吃醋,你哥哥我也训斥了他,你好好养病吧。”

说完带长姐离开了。

从始至终,母亲不曾握过我的手,也不曾抱一抱我。

病好后,嬷嬷说我该去向父亲请安,他总归是心疼我的。

书房里,父亲温和地看着我,他说,他们一直在找我,只是母亲太爱我了,她把她的爱都给了长姐作为寄托,让我不要怨恨她,兄长他是个莽夫,认死理,他已经认错了,此事就算了吧。

我只能点头应是,我并不能计较什么,没人会给我撑腰。

后来每每去同母亲请安,她总是说病了,不见客,但是长姐的丫鬟总是能恰好地从母亲屋子里出来,让我撞见。

原来我竟是客么?

此后,我一直待在府里西南角的小院,不大出门了,除了嬷嬷,还有两三个洒扫的丫鬟,我们在院子里种了瓜果时蔬,也向母亲请求建了小厨房,倒也求得了一时安稳。

小丫头青羽是个活泼伶俐的性子,她看着我叹气,总说我不懂争。

她说母亲把爱给了长姐,连同府里头一份的衣衫首饰、香粉螺黛都给了长姐,我却不知去争些什么,只安心捡人家不要的。

其实我是不敢争的,我同弟弟争过,弟弟不吃的半个白面馒头,我饿极了想从他手上抢过来,养父给了我一脚。说我是个白眼狼,转手把我卖给了人牙子。

我不能争的,父母的爱给不了我,那这能吃饱穿暖的日子也是好的。

一年后,母亲突然派了人来,她说我是国公府的小姐,自然要同旁的世家女一样,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求同长姐那样精通,至少礼仪是要会的。

母亲开始见我了,她总要考较我的功课。

所以我努力地学,女夫子教的琴谱被我翻得缺了角。

夜里顶碗练走路,青羽说我有进步,之前每每要碎上七八个,如今只偶尔碎一两个了。

我以为只要自己表现的好,母亲就会将对长姐的疼爱分我几分,几分也是好的。

但我大概对此真的没什么天赋,只学了个皮毛,母亲对我总是失望的。

夫子同她夸我有很大进步,她只摆摆手“这般木讷,我早知道她处处不如我的阿梧,也罢,只要在外不丢人就谢天谢地了。”

我看着自己被琴弦磨出血口的手,想起酒楼账房先生,他说,世家大族也许并不需要生长在乡野的小姐。

我想他说的对。

3

镇国公府同相府是有婚约的。

长姐同相府大公子也是青梅竹马。

晏书来过几次镇国公府,也送过我礼物,是一些字帖,我很感激,这正是我需要的。

兄长不喜我,我在场时他便同晏书说过,只当没我这个人就好,我只能捏紧手里的帕子,在大家尴尬的目光里慢慢低下头。

晏书却严词反驳了他,我抬头看向他,他很温和地看着我,他说两个妹妹是要一视同仁的。

这是来到盛京后,除了嬷嬷,我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善意。

这样的谦谦君子,他同长姐真的般配。

却不想,两个月后,他拿着婚约信物同父母求娶了我。

相爷很生气,我知道世家大族更喜欢的是长姐那样名满盛京的女子,顶顶好的宗妇人选,而不是我这样普通庸俗的人。

但是他拗不过晏书。

晏书被他用家法惩治,三十棍,对一个文弱书生来说是很重的责罚了,他在榻上躺了两个月。

我偷偷给他写信,坦言自己没有妄念,希望他同相爷服软,他同长姐才是最般配的。

他只回信说,我走失又被寻回镇国公府,天意如此,我本该是他的妻。

他说他知道我在镇国公府过得不好,只叫我一切放心,安心待嫁就好。

但是我不愿意,相府那样的世家大族,我没把握自己能过的一世安稳,更何况,父母兄长也不会允许我抢了长姐的婚事。

却没想到,母亲竟然劝我同晏书订亲,更是在得知我不愿后,十分生气,直说晏书这样顶顶好的公子,我本就是配不上的,若不是长姐愿意让,怎么也不会轮到我,只叫我安分待嫁。

没有人在意我的想法,他们都让我安心待嫁。

晏书伤好后,开始频频给我送礼物,他说,之前十年欠你的礼物,如今都补给你,我们之间不曾相处的那些年,以后也会补回来。

他将相府的传家玉佩给了我,他说他对我是有情的。

但我不敢回应。

我怕我的粗鄙无知配不上这样的公子,也怕自己会深陷世家大族规矩的漩涡,我本来只想普通安稳的过一辈子。

直到那次我同长姐出府游灯会。

巨大的灯架带着火烛砸下来,他突然飞扑过来,挡在了我身前。

我被他带倒,他趴在我上方,紧皱着眉头,锦袍被火舌燎成灰,后背被烫出了水疱,却扯起嘴角对我说:“阿凝无事便好。”

他的眼睛很亮,我能清楚看到他的眸子里我的身影,我甚至开始相信里面真的是他对我的满腔情意。

我不愿意辜负他,更珍惜一个爱我的人,我以为我们两心相许,这是上天补偿我,没有父母的爱,便赐给我一个真心相爱之人。

我将他的玉佩,连同他的情谊,珍重地挂在脖颈上。

我开始满心期待我们的未来。

“阿兄,请你帮我把这块玉佩送给阿梧,她会明白我的心意。”

“我还以为你对阿凝是有情意的,不然怎会将家传玉佩送她,又在那次灯会救了她一命。”

“那玉佩是仿品,救她也因她的背影像极了阿梧,情急之下便顾不得了,好在不是她。”

原来竟是这样么?

我以为的两心相许,是他人有意为之的结果,是阴差阳错的笑话。

他既对长姐有情,又盼她如愿以偿,为了成全她,不惜献祭自己的婚姻,甚至是我的一生。

说什么天意如此,长姐同成王退了婚,他又重新求娶长姐,这才是天意罢,教他二人做夫妻。

4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

只想大哭一场,却也掉不下一滴泪来。

只有满心的彷徨。

夜里,晏书来寻我了。

他握着我的手,轻声对我说:“阿凝,阿梧被成王退了婚,她不好再嫁人,为了我们儿时的情分,我会求娶她,让她安稳度过余生,只是她是你姐姐,只能委屈你一下,但你放心,你是平妻,不会让你多受委屈的。”

我悠悠开口:“平妻不是妾么?贬妻为妾,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委屈了吗?”

他有些恼怒,“我竟不知你如此容不得人,阿梧可是你的姐姐,我心意已决,母亲会安排好一切,你莫要添乱,一月后,安心等着给你姐姐敬茶。”

说罢甩开我的手,径直离去。

青羽见晏书走了,便走了进来,她陪我嫁进了相府,嬷嬷出府荣养了。

她悠悠叹了口气,又将我搂在怀里,“姑娘,哭吧。你不过也只是个孩子,我早说过的,男人哪有什么好胚子。”

我在她怀里嚎啕大哭,像是要把这些年受的所有的苦都发泄出来。

我的父母兄长不曾爱护我半分,我以为的依靠,也属于别人。

次日,婆母派人将我叫了过去。

嫁给晏书后,他说我年纪尚小,为了我的身体,不曾同我同房。

婆母本就不喜我,抱孙子的想法落了空,更是处处刁难我。

晏书也为此同她多次争执,我不愿因我导致他们母子离心,只能更用心讨好婆母。

她有些痛风,我便学做了药膳,日日泡在厨房里,研究怎样做对她的身体更好。

她却说世家大族的夫人,谁人是天天下厨的,白白自降身份,我只笑笑说为了母亲,我都是自愿的。

三月前,她游园子跌了一跤,几日都昏迷不醒。

我连夜去京郊的安国寺,一步一叩首,替她求得了住持大师的佛珠护身。

她醒后,摸了摸我额头的青紫,不曾言语。只是渐渐对我和善起来,我以为夫妻恩爱,婆母慈善,我以后会幸福地度过一辈子。

现在想起来,晏书不愿同我圆房,他竟是在给宁梧守节么?

原来这一切全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一戳便破的美梦罢了。

婆母叹了口气,温和地对我说:“你是个好姑娘,只是书儿,他是个执拗性子,他心里是有你的,只是被蒙蔽了,莫要同他闹,相爷昨日也气狠了,打了他三十棍,你得心疼自己相公,也要教他心疼你,女子所能傍身的,不过是夫君的宠爱和钱财,有一样,就是好的,你懂么?”

我只能点头应是。

我是懂的,但我不愿意再忍。

我不想再掺和在他们二人之间,我也没有能力去报复任何人,我只想好好地活,盛京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能做的只有远远避开这一切,祈求余生的安稳。

我跪在地上,请婆母代晏书给我一封和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