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的彩礼钱到账了,五十万一分不少!”
婆婆电话里的炫耀声刺耳极了。
我握着手机,浑身冰凉——
我的账户一分没少,那五十万从哪来的?
他们钱是从哪来的?!
一查征信,果然多出一笔网贷,申请日期正是我出差那天。
“老婆,妈以死相逼,我也是没办法…”
回家后逼问老公,他却跪在地上哭诉。
我看着他,反手拨通了一个号码,笑着和他说了一句话:
“你知道盗用他人信息办贷款,金额巨大,叫什么吗?”
他脸色瞬间惨白,然后全家都傻眼了……
01
会议室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运转声,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林晚站在投影幕布前,正在详细阐述新季度的品牌推广方案核心部分。
她身上那套米白色的西装剪裁极为合身,头发一丝不乱地束在脑后,浑身散发着专业人士特有的专注与沉着。
搁在桌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随即开始持续而固执地震动。
一次,两次,三次。
震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像是一种不容忽视的紧急警报。
坐在长桌另一侧的品牌方负责人,目光已不由得从绚丽的PPT幻灯片移向了那台嗡嗡作响的设备。
林晚的语调并未慌乱,只是不为人知地加快了语句之间的衔接速度。
“以上就是方案的主体框架,具体执行细节我们可以在下一阶段深入沟通,现在大家可以休息二十分钟。”
她话音刚落便拿起手机,步履匆匆地离开了会议室。
屏幕上显示着超过三十个未接来电,全部来源于同一个备注——婆婆。
林晚快步走到空旷无人的楼梯间,指尖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她按下了回拨键。
电话几乎是在瞬间就被接通了。
“喂?”
“钱到账了!整整四十八万,一分都没少!”婆婆李桂芳那混合着得意与尖锐的嗓音从听筒里迸发出来,刺激着林晚的耳膜。
林晚沉默着,脑子里仿佛有根弦突然崩断了。
“还得是我儿子有能耐,不像某些人,整天就知道忙活外面那些不着边际的事,对家里半点都不上心。”
“好了,不说了,钱已经转给明涛办正事了,你自己那头赶紧处理好,别让我儿子夹在中间难做人。”
李桂芳单方面宣布完毕,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忙音,嘟,嘟,嘟。
林晚握着手机站在昏暗的楼梯间,感觉全身的力气正在迅速流失。
她没有返回会议室,而是直接走向电梯,按下地下停车场的按钮。
二十分钟后,林晚的车停在了公司附近一个僻静的角落。
她拿出笔记本电脑连接手机热点,手指微微发颤地输入银行官网地址。
查询。
常用储蓄卡的余额,没有任何异常。
几个理财账户里的数字,也保持着原来的状态。
她不甘心,又登陆了另一家主要用于基金投资的银行App。
一切依然如常。
那笔钱并非从她名下的任何账户支出。
那么李桂芳口中那四十八万,究竟从何而来?
一个极其可怕的猜想猛地窜入她的脑海。
林晚立刻打开了人民银行征信中心的查询页面,迅速输入自己的身份证号码与验证信息。
等待报告生成的几十秒钟,漫长得仿佛度过了一整个冬天。
个人信用报告终于显示在屏幕上。
林晚的视线如同鹰隼般直接锁定了信贷记录栏目。
最新一条记录,清清楚楚地显示为一笔新增的网络消费贷款。
放款方是“鑫利消费金融有限公司”。
申请金额为人民币四十八万元整。
申请日期是四天之前。
四天前,正是她前往杭州参加行业峰会的日子。
林晚死死盯住那个日期,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她在手机通讯录里找到“陈浩”的名字,拨出了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对方才终于接听。
“老婆?你那边会议结束了?”陈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带着明显的心虚。
“四十八万是怎么回事?”林晚的声音异常平稳,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电话那端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陈浩,我在问你话。”
“老婆,你……你先别着急生气,你听我慢慢跟你解释好不好……”
“我征信报告上多了一笔四十八万的网贷,申请时间,四天前。”林晚一字一顿地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务。
“我……”陈浩支支吾吾,半天没能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
“是你偷偷办的。”林晚替他说出了结论。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响,只剩下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陈浩才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腔调开口说道:“晚晚,我妈……我妈那边真的把我逼得走投无路了,明涛谈的那个女朋友家里非要四十八万彩礼,少一分都不行,妈天天在家里要死要活,说我不帮亲弟弟就是天打雷劈的不孝子,我实在被磨得没办法了……”
“所以你就盗用了我的个人信息?”
“我……我拿了家里抽屉备用的那张身份证复印件……”陈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还有……还有你的手机,那天半夜你睡得很沉,我……我就试了试人脸识别……”
陈浩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林晚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只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翻涌上来。
那个与她共同生活了六年,每日同床共枕的男人,竟然趁她深度睡眠时,拿着她的手机对准她的脸,完成了一笔她完全不知情的巨额贷款申请。
“钱现在在哪里?”林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发问。
“给……给我妈了,她今天上午就已经全部转给明涛了。”陈浩的声音低若蚊蚋。
“很好。”
林晚挂断了电话,发动汽车驶入主干道。
02
四十分钟后,林晚用钥匙打开了家门。
她刚推开门,就看到陈浩像只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一样在客厅里来回打转。
见到林晚进屋,他立刻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挤出一个无比勉强的讨好笑容,伸出手想要拉住林晚的手。
林晚向后退了一步,毫不犹豫地避开了他的接触。
陈浩的手臂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紧接着,他毫无预兆地“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老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能消气怎么样都行!”
他紧紧抱住林晚的小腿,哭得涕泪横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也是被逼到绝路上了啊!明涛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结不成婚吧!妈都说我要是不管这事就要跟我断绝母子关系了!”
林晚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个男人。
注视着这个跪在自己脚边痛哭流涕的丈夫。
六年恋爱与婚姻积累起来的全部情感,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一个荒诞不堪的笑话。
“所以,这就是你擅自盗用我身份信息去申请贷款的全部理由?”
“我们是最亲近的一家人啊,晚晚!”陈浩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竟然说得理直气壮,“你的钱从法律上来说本来就有我一半,何必分得这么清清楚楚!”
“而且这笔钱我以后肯定会想办法还上的!我可以多加班多接项目,我可以省下每一分钱,我保证一定能还清!你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体谅我一次吗?”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冷静这么自私?心里永远只装着你的事业和你的存款!你有没有真正考虑过我的感受,考虑过这个家的完整!”
自私?
林晚静静地凝视着他,内心忽然变得一片澄澈平静。
心底最后残留的那一丝温情,被他这番颠倒黑白的指责彻底碾碎成粉末。
她没有流泪,也没有失态地争吵。
她只是轻轻地将自己的腿从他的怀抱中抽了出来,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一段安全的距离。
“陈浩。”
林晚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清晰地刺入陈浩的耳中。
“盗用他人身份信息,伪造电子签名,以欺骗手段获取金融机构贷款,金额高达四十八万,已经属于数额特别巨大的范畴。”
她看着陈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的模样,继续用平稳的语调说道。
“你的行为已经涉嫌刑事犯罪。”
陈浩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跪着的身躯晃了晃,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犯罪。
这两个字如同千斤重锤,将他所有准备好的辩解与自以为是的委屈全都砸回了肚子里。
林晚不再看他。
眼前这个曾经亲密的男人,此刻在她眼中只是一团模糊而令人厌恶的影子。
六年的婚姻生活,无数画面在她脑中飞速掠过。
浮现的不是那些甜蜜温存的时刻,而是无数次因为金钱问题产生的争执与冷战。
“晚晚,妈说老家房子要翻修,手头缺点钱,想让我们先拿八万块应应急。”那是陈浩第一次为家里开口要钱。
林晚当时明确表示了拒绝。
“陈浩,我们自己的房贷每个月要还将近九千,车贷也没还清,经济压力并不小,婆婆自己有退休金,明涛也参加工作几年了,应该学会自己承担责任。”
陈浩那时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说着“我妈独自带大我们兄弟俩吃了很多苦”。
后来,陈浩的弟弟陈明涛突然说要跟朋友合伙投资开奶茶店。
李桂芳再次找上门来,这次张口就要二十五万。
林晚依然坚持拒绝,并且拿出了家庭收支明细表,清晰说明家里根本没有这样一笔闲置资金。
那次,陈浩为此和林晚冷战了整整一个星期。
“你就不能支持一下明涛吗?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我为什么要用我们辛苦攒下的积蓄,去填一个明显不靠谱的无底洞?”
“什么叫无底洞!你就是这样看不起我家里人的吗!”
再后来,陈明涛的奶茶店果然毫无悬念地倒闭了,投进去的钱血本无归,可他转头又闹着要换一辆更体面的新车。
每一次,都是李桂芳在前面哭天抢地、撒泼打滚,陈浩在中间和稀泥、左右为难。
“我妈这辈子太不容易了”、“我就这么一个亲弟弟”、“我们是最紧密的一家人”、“你别把事情算得那么清楚”。
这些话语,林晚早已听得耳朵快要生出老茧。
她曾经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牢牢守住家庭财务的底线,就能维持这个小家的安稳与平衡。
如今看来,这种想法简直可笑到了极点。
并非是她防守得多么坚固,而是对方过去的贪念尚未膨胀到能一口将她吞噬的规模。
现在,四十八万。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完全绕过她进行操作的“好办法”。
原来并非他做不到,只是从前他还未曾想过要用违法犯罪的手段来对付自己最亲密的伴侣。
林晚转身走进书房,顺手将门轻轻关上。
客厅里陈浩持续的哭泣与哀求声被厚实的木门隔绝开来。
林晚从手机通讯录里找到“苏瑾”的名字,拨出了电话。
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迅速接起。
“林晚?这个时间打来,是不是出什么麻烦了?”苏瑾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而清醒。
“陈浩背着我,用我的名义在网上贷了四十八万。”林晚的语速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电话那头安静了大约三四秒钟。
“他竟敢做出这种事!”苏瑾的怒火即便隔着听筒也能清晰感受到,“你人现在安全吗?他没有对你动手吧?”
“我人没事,钱已经转到他妈妈账户,今天上午又转给他弟弟了。”
“好,人安全就是最重要的。”苏瑾的语气迅速冷却下来,恢复了职业律师特有的条理分明,“林晚,你现在仔细听我说,每一个字都要记清楚。”
“第一,不要立刻跟他激烈争吵,更不要马上提出离婚,要让他感觉你还在犹豫,这件事尚有挽回的余地,我们需要争取足够的准备时间。”
“第二,全面收集证据,从此刻开始,你与他所有的通话都要全程录音,想办法引导他亲口承认贷款是他独自操作,钱是用于他弟弟结婚,你本人完全处于不知情状态。”
“第三,完善证据链条,将贷款平台上的电子合同全部下载保存,设法拿到他与李桂芳之间的银行转账凭证,我们必须证明这笔钱的完整流向是从贷款平台到你名下账户,再经陈浩之手转入李桂芳账户,最终进入陈明凯或其未婚妻家的账户。”
“第四,让他亲手写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个人债务确认书》,明确写明这四十八万贷款虽以你名义申请,但实属他为解决弟弟婚事的个人借款,所有还款责任由他及其家人承担,与你林晚没有任何法律关系。”
“他怎么可能愿意写这种东西?”林晚提出了合理的疑问。
“他一定会写的。”苏瑾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你报警或立即离婚,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来稳住你,你可以告诉他,这是你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是他展现解决问题诚意的唯一方式。”
“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立即将你所有的个人资产,尤其是婚前财产进行安全转移,你的婚前那套小户型房产证、你个人名下所有存款、理财产品、基金账户以及贵重首饰,必须全部从家里取出,暂时存放在你父母或是我这里。”
“林晚,你必须时刻牢记,从他盗用你身份信息的那一刻起,你们之间就不再是简单的家庭内部矛盾了,而是赤裸裸的违法犯罪行为,你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丈夫,而是一个为了原生家庭可以随时将你牺牲掉的加害者。”
“我完全明白了。”林晚挂断了电话。
她在书房里静坐了约一刻钟,将纷乱的思绪彻底理清。
随后她打开门,重新走回客厅。
陈浩仍然跪在原来的位置,看到林晚出来,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用膝盖向前挪了几步,试图再次抱住她。
林晚这次没有躲避,只是垂下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他。
“站起来。”
陈浩怔了一下,手足无措地仰视着林晚。
“我让你站起来。”林晚用清晰的语调重复了一遍。
陈浩挣扎着从地板上爬起来,由于跪得太久双腿发麻,站直时身体不由得晃了晃。
“老婆,你……你是不是愿意听我好好解释了?”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卑微的期待。
“解释已经没有任何必要,所有事实我都已经清楚了。”林晚拉开餐桌旁的一把椅子坐下,用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下说话。”
陈浩顺从地坐下,像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
“根据贷款合同,下个月五号就是第一期还款日,本金加上利息和各种费用,每个月需要偿还将近一万八千元,你具体打算用什么来还这笔钱?”林晚的问题直接而锋利。
“我……我以后一定拼命工作,我压缩所有不必要的开支……”陈浩语无伦次地承诺。
“你目前的月薪到手一万三,扣除七千的房贷和三千五的基本生活开销,你从哪里变出钱来还款?”林晚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苍白无力的辩解。
陈浩的头深深地垂了下去,几乎要埋进胸口。
“所以到头来,这笔巨额债务的实际承担者,终究还是我,对吗?”
“不……不会的!老婆,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我可以去找朋友周转,我可以去做兼职……”
“你认为,你还有哪个朋友愿意借给你四十八万?”林晚一句话就彻底戳破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陈浩哑口无言,彻底陷入了沉默。
整个客厅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所笼罩。
“陈浩,我不可能因为你,因为你的家人,而背负上这样一笔来历不明的沉重债务。”林晚的目光如同冰刃般落在他身上,“我可以暂时不追究你盗用我身份信息的法律责任,也可以不立即启动离婚程序。”
陈浩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绝处逢生般的狂喜。
“但是,”林晚话锋陡然一转,“我必须看到你拿出解决问题的实际行动和诚意。”
“有诚意!我绝对有诚意!老婆,你尽管说,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陈浩忙不迭地应承。
“去拿纸和笔过来。”
陈浩连滚带爬地从电视柜抽屉里翻出便笺纸和签字笔,恭恭敬敬地摆在林晚面前的桌面上。
“按照我说的写。”林晚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波动,“标题是,《个人债务确认书》。”
陈浩握着笔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
“本人陈浩,于XXXX年X月X日,因胞弟陈明涛筹备婚姻需要彩礼,在妻子林晚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使用其身份信息及个人手机……”
林晚用平稳而清晰的语调逐字逐句口述,陈浩则一字不落地跟着书写。
每一个落在纸上的汉字,都像是一把钝刀在他心上来回切割。
“……通过鑫利消费金融有限公司线上平台申请个人消费贷款,总计人民币四十八万元整,该笔贷款申请及后续操作均为本人个人行为,妻子林晚对此完全不知情,贷款所得资金已全部转入母亲李桂芳银行账户,用于陈明涛婚事相关开支。”
“此笔贷款所产生的一切本金、利息、罚息及其他相关费用,均由本人陈浩及母亲李桂芳承担全部偿还责任,与林晚女士无任何法律及经济关系。”
“若因本人上述行为导致林晚女士个人征信记录受损或遭受其他财产损失,本人愿意承担全部法律责任并足额赔偿。”
“特立此书,以作确认。”
“最后,签上你的全名,并按上红色指印。”
陈浩写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背上。
他捏着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斤的纸,迟迟不愿落下自己的名字。
“晚晚,我们……我们毕竟是多年的夫妻,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当你拿着我的手机,对准我沉睡的面容进行人脸识别验证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我们是夫妻?”林晚平静无波地注视着他,“签下名字,或者我现在立刻拨打报警电话,你可以自己选择。”
陈浩眼中最后一点挣扎的光芒也彻底熄灭了。
他颤抖着在纸张右下角签下自己的名字,又跌跌撞撞跑到玄关处取来印泥,在名字上方按下一个鲜红而刺目的指印。
“老婆,这样……这样总可以了吧?”他将那份确认书双手递给林晚,脸上堆满了讨好的讪笑。
林晚接过来,仔细审阅了一遍每一个条款,确认无误后,对折两次,放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内层。
“时间很晚了,休息吧。”林晚站起身,径直走向卧室。
陈浩望着她的背影,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天真地认为,最危险的危机总算暂时过去了,只要林晚不离婚也不报警,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配合,至于那张纸,不过是为了安抚她情绪而写的权宜之计罢了。
那天夜里,陈浩睡得异常深沉。
凌晨三点左右,林晚悄无声息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熟练地打开卧室衣柜,从最内侧一个隐蔽的夹层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
袋子里装着她婚前购买的那套小公寓的房产证,以及她个人名下的几张重要银行卡和所有理财产品的持有证明。
她又从自己梳妆台的首饰盒暗格中,取走了母亲和祖母留给她的几件颇有年代感的金饰与翡翠。
最后,她将那份墨迹已干、按着红指印的《个人债务确认书》也小心地放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林晚换上一套便于行动的休闲服,拎起早已准备好的手提包,轻轻走到了家门口。
她最后一次回头,望向这个她居住了六年的空间。
这里曾经充满了两人的欢声笑语,也承载了她对未来生活的无数美好憧憬。
而现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与空洞。
林晚没有再多做一秒停留,轻轻拧开门锁,侧身闪了出去。
门锁合拢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无声的楼道里,清晰地宣告了一段亲密关系的彻底终结。
03
天色完全放亮之后,陈浩才从深沉的睡眠中逐渐醒来。
身边的位置空空荡荡,触手一片冰凉,早已没有了林晚的身影。
他坐起身,朝着浴室方向喊了一声:“老婆?”
没有任何回应。
客厅、厨房、卫生间,他穿着睡衣慌乱地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林晚的踪迹。
陈浩心里开始有些发慌,但随即又自我安慰道,肯定还在生气,或许一大早就去公司处理紧急事务了。
他拿起手机,想给林晚发条信息再次道歉,却看到李桂芳的电话抢先一步打了进来。
“浩浩啊,妈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我托了好几层关系,总算订好了下个月十八号富华大酒店的宴会厅,你弟弟的终身大事这下可算是板上钉钉了!”李桂芳的声音里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庆。
“这么快就全都定下了?”陈浩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
“那当然了!钱到位了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你跟晚晚提过这事没有?她现在是个什么态度?没再跟你闹别扭吧?”
“没……没有,她情绪挺稳定的。”陈浩支支吾吾地撒了个谎。
“那就好,你可得好好跟她说,做人妻子要大度明理,都是一家人,别为了这点钱伤了和气,等以后明涛混出名堂了,绝不会忘记她这个当嫂子的恩情,这四十八万,权当是她对你弟弟未来的投资了。”李桂芳理所当然地安排着一切,仿佛那是她自己的钱。
“妈,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跟她说的。”陈浩含糊地应付了几句,匆匆挂断了电话,后背已经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赶紧找到林晚的号码拨了过去,听筒里传来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系统提示音。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了他的全身。
与此同时,林晚正坐在公司楼下那家她常去的咖啡馆角落,面前摆着一杯早已冷却的美式咖啡。
她刚刚结束与律师苏瑾的第二次详细通话,将手机重新开机。
几乎是在开机的瞬间,李桂芳的电话就再次锲而不舍地打了进来。
林晚按下接听键,并未主动开口说话。
“喂?是林晚吗?我是妈妈呀。”李桂芳的语气里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施恩感,“明涛的婚事各方面都安排妥了,就定在下个月十八号,你这个做嫂子的到时候可得提前过来帮忙张罗张罗。”
“钱你已经收到了,心里那点不痛快也该翻篇了,一家人过日子最重要的就是互相帮衬,你帮了明涛这一把,以后陈浩在家族里说话也有底气,你的日子不也跟着好过嘛。”
“女人家呀,眼光要放得长远一些,别总计较眼前这一亩三分地的得失,陈浩都跟我说了,你已经想通了,这就对了嘛。”
林晚安静地听着,直到李桂芳说到口干舌燥暂时停歇,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妈。”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这笔钱的具体法律性质,我建议您再跟陈浩深入确认一次为好。”
说完,林晚直接挂断了电话,顺手将李桂芳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李桂芳对着突然中断通话的手机愣了一下,随即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只当是林晚面子上过不去,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她根本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转头又兴致勃勃地给亲家母打电话商量婚礼上彩礼和嫁妆的具体摆放规矩去了。
中午十二点半,午休时间刚过。
林晚打车来到位于市中央商务区的一栋高级写字楼前。
鑫利消费金融有限公司的线下客户服务中心就设在这栋楼的第十二层。
她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和袖口,从容不迫地走了进去。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一位穿着标准职业套装的客户经理面带微笑地迎了上来。
“我来咨询一笔近期申请的贷款业务。”林晚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透明文件袋,抽出自己的身份证原件,“上周,有一笔四十八万元的个人消费贷款,是通过我的身份信息办理的。”
客户经理在内部系统里快速查询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更加热情:“是的,林女士,您的这笔业务已经成功放款,您是我们公司非常优质的客户。”
“是吗?”林晚微微挑眉,将身份证轻轻放在桌面上,“但我本人,对这笔贷款业务的申请与办理过程毫不知情,我的身份信息可能遭到了非法盗用,这是辖区派出所出具的报案回执单复印件。”
林晚将一张印有公安机关红色公章的文件推到了客户经理面前。
客户经理脸上的职业笑容瞬间凝固了。
盗用他人身份信息办理大额贷款,这绝不是可以轻松处理的小事。
“林女士,请您先不要着急,我们立刻为您详细核实具体情况。”经理当机立断将林晚请进了内部贵宾接待室,又是端茶倒水又是连声道歉。
林晚的手机在口袋里轻微震动了一下,是苏瑾发来的消息。
“记住,你此刻是纯粹的受害者身份,不要主动提及陈浩,引导他们自行调查,你的核心目标是拿到贷款办理过程中,他作为实际操作人的直接证据链。”
林晚快速回复了一个“明白”。
“经理,”林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调平稳地开口,“按照贵公司的标准业务流程,办理如此大额的信用贷款,必须要求申请人本人亲自到场,并且留存清晰的现场办理影像记录,对吗?”
“是的,是的,我们公司在这方面有着极为严格规范的流程制度。”经理忙不迭地点头肯定。
“那好,我现在以身份信息被盗用受害者的名义,正式要求调取这笔贷款办理当日的全部监控录像,以及后台系统记录的所有操作日志与电子签名轨迹,这些关键证据资料,警方后续会派专人前来依法调取。”
林晚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经理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联系技术部门负责人前去后台调取相关数据。
大约二十分钟后,一段清晰的监控录像被导了出来。
画面中,陈浩坐在如今林晚所坐的同一张沙发上,手里拿着林晚的手机和身份证复印件,在一位业务员的指导下,一步步在平板电脑上操作着。
他不时紧张地抬头望向门口方向,神色间充满了不安。
当流程进行到需要人脸识别验证时,录像里并未出现林晚的影像,只见陈浩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自己的面部,随后又是一番快速操作。
客户经理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情况已经非常明朗,这极有可能是内外勾结,利用了人脸识别系统的某个验证漏洞或特殊审批通道,违规操作完成的贷款审批。
“林女士,这……这确实是我们公司在风险审核环节出现了重大工作失误,我们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歉意,我们一定严肃处理……”
“我需要在场,拷贝这份监控录像的原始文件,以及后台系统记录的包含操作IP地址、设备唯一识别码和所有电子签名轨迹的文件。”林晚打断了对方公式化的道歉,“这些是我作为受害者依法享有的取证权利,也是我将提交给警方的重要证据材料。”
在可能面临的重大法律风险与监管处罚面前,经理不敢再有丝毫隐瞒或拖延,立即让技术人员将所有相关证据资料完整拷贝了一份,存入全新的U盘交给了林晚。
林晚接过那个轻飘飘却至关重要的U盘,从容起身告辞。
从进入客户服务中心到离开,她始终没有表现出任何激烈的愤怒或情绪激动,平静得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工作。
而这份异乎寻常的冷静,让那位贷款公司的客户服务中心经理更加感到心惊胆战。
04
整个下午,陈浩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心神不宁。
从白天到傍晚,林晚没有回复他的任何一条微信消息或未接来电提醒。
他开始疯狂地拨打林晚的手机,几十次,上百次,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冰冷的女声提示。
终于,在临近下班打卡的时候,电话意外地被接通了。
“老婆!你到底在哪里?你快要把我急疯了!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你回家好不好?我错了,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陈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恐慌。
“陈浩。”电话那头,林晚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老婆,你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害怕,那张确认书我都按你的要求写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呢?我们别离婚,行不行?为了这些钱,真的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从你拿起我的手机,对准我熟睡的面容完成人脸识别验证的那一刻开始,”林晚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而缓慢,“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陈浩的呼吸骤然停滞,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现在,”林晚的声音透过电波继续传来,平静得令人心寒,“我只是在按照法律程序,一步步处理后续事宜。”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陈浩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整个人瘫软在办公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他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那张他亲手签下的《个人债务确认书》,根本不是什么缓兵之计的安抚工具。
那是林晚对他,以及对他那个家庭,发起全面清算的开端。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第一个还款日如期到来。
林晚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带着感叹号的短信弹窗出现在屏幕中央。
【尊敬的客户,您的个人消费贷款(合同编号:XL2025XXXX)本期应还款总额为19,876.54元,请您务必在三日之内确保还款账户余额充足,以免影响您的个人信用记录。】
每个月需要偿还的金额接近两万元。
四十八万的本金,分二十四期偿还,加上高昂的利息与手续费,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晚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串刺眼的数字,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完成了截图。
随后,她从手机相册里调出另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照片——那张陈浩亲笔签名并按下红手印的《个人债务确认书》特写。
照片里,白纸黑字外加鲜红的指印,写得明明白白:债务人陈浩,确认因其个人行为导致以林晚名义产生四十八万元贷款,该笔债务由其个人及家人承担全部偿还责任。
林晚点开微信,从通讯录列表里找出那两个许久没有互动过的、几乎沉底的灰色头像。
她新建了一个临时群聊,将婆婆李桂芳和小叔子陈明涛一起拉了进来。
接着,她把那张还款提醒短信的截图,与《个人债务确认书》的照片,先后抛进了这个只有三个人的小群里。
最后,她敲下一行简短的文字,点击发送。
“第一期还款账单已出,请各位查收并按时处理,以免产生逾期记录。”
完成这一系列操作后,林晚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办公桌上,拿起旁边看到一半的专业书籍,继续翻阅起来。
仿佛刚才只是顺手处理了一封无关紧要的日常工作邮件。
不到三分钟,手机开始在她掌心下持续不断地剧烈震动。
是李桂芳发起的微信语音通话请求,一遍又一遍,固执地响着,似乎她不接听就绝不罢休。
林晚没有理会。
很快,语音请求的提示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公司前台内线电话急促的铃声。
前台同事接起后,听筒里传来一个中年妇女尖锐刺耳的咆哮声,要求立刻找林晚听电话。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晚的手机又收到一串来自陈明涛的、充满污言秽语的文字轰炸,指责她“冷血无情”、“破坏家庭”。
林晚依然没有回复。
她只是将手机调至静音模式,继续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页。
当天晚上八点,林晚刚刚回到苏瑾为她临时安排的公寓,门口就传来了狂暴的拍门声,砰!砰!砰!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厚重的防盗门板硬生生砸穿。
“开门!林晚!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这个黑了心肝的恶毒女人!你给我滚出来!”
李桂芳嘶哑的叫骂声穿透门板,在安静的楼道里反复回荡。
陈浩从卧室里惊慌失措地冲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身上还穿着皱巴巴的家居服,他冲到林晚面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晚晚,是我妈……我妈和明涛他们找过来了,你别开门,千万别开,我去外面跟他们解释……”
林晚轻轻合上书本,抬起眼平静地看了他一下,那眼神里空无一物。
她绕过浑身僵硬的陈浩,径直走向不断震响的入户门。
陈浩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拉住她的胳膊,手指伸到一半,却又像被烫到般无力地垂落下去。
林晚握住门把手,干脆利落地拧开反锁,一把拉开了房门。
门外,李桂芳一张脸因愤怒而扭曲涨红,旁边站着一脸戾气、摩拳擦掌的陈明涛。
门开的瞬间,两人就像两头发狂的野兽,径直冲进了客厅。
“林晚!你究竟安的什么心!你是不是非要逼得我们周家家破人亡才肯罢休!”李桂芳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林晚的鼻尖上。
陈明涛更是毫不客气地挥着胳膊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花你点钱怎么了?我哥娶了你真是祖上没积德!连自己男人都不肯帮衬,你也配进我们陈家的门?”
“一个月要还将近两万!你怎么不去直接抢银行!我看你就是跟外面那些放高利贷的串通好了,来坑自己家里人的钱!”
污言秽语如同肮脏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家庭风暴,林晚的反应却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她没有争吵,没有辩解,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愤怒或恐惧的情绪。
她只是向后退了一小步,背靠玄关处的白色鞋柜,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当着他们的面,她按下了录像功能的红色按钮。
屏幕角落,一个小小的红色圆点开始持续闪烁。
林晚并没有刻意将镜头对准任何人,而是看似随意地将手机斜靠在鞋柜上方一个装饰花瓶旁边。
那个角度极为巧妙,既能清晰录制客厅里发生的一切,又不会显得太过刻意和具有攻击性。
这个平淡无奇的动作,却彻底点燃了李桂芳濒临爆炸的怒火。
“你干什么!你竟然还敢录像!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我们陈家供你吃供你穿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陈浩!你睁大眼睛看看你娶回来的好媳妇!她这是要把你亲妈和亲弟弟往死路上逼啊!”
李桂芳一屁股坐倒在光洁的地板上,开始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嚎啕大哭。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辛辛苦苦一辈子把两个儿子拉扯成人,一天福都没享过,临老了还要被一个外姓人骑在脖子上逼债!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陈浩夹在母亲与妻子之间,左右为难,脸色比哭还要难看十倍。
“妈,你别这样,快起来,地上凉……”他试图弯腰去搀扶李桂芳。
“你别碰我!”李桂芳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他,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几道红痕,“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连自己老婆都镇不住!就看着她这么欺负你妈和你弟弟!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陈明涛看到哥哥这副懦弱无能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陈浩的鼻子破口大骂:“哥!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就由着她这么嚣张跋扈?这钱是我们花了,那又怎么样?这钱是给我买房娶媳妇用的,我娶了媳妇,生儿育女,不也是给你老陈家长脸争光?她作为大嫂,出点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李桂芳听到小儿子这番“理直气壮”的言论,哭声戛然而止,立刻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指着林晚的鼻子,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喊道:“没错!钱是我们家花了!但还债就该你和陈浩一起还!你们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他的债就是你的债!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林晚冷眼看着他们堪称丑陋的表演,看着那份被他们奉为圭臬的、扭曲的“天经地义”,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她等待的,恰恰就是这句毫无法律依据的荒唐话。
陈浩看着眼前彻底失控的局面,看着撒泼打滚的母亲,蛮横无理的弟弟,还有那个冷静得如同冰山般的妻子,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彻底崩溃了。
他冲到李桂芳和陈明涛中间,徒劳地试图将他们从林晚面前隔开。
“够了!都少说两句!妈!明涛!你们先回去!有什么事我们改天再慢慢说!”
“回去?今天不把这笔债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谁也别想走出这个门!”李桂芳狠狠甩开他的手,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浩脸上。
混乱推搡之中,陈浩再次试图去拉住母亲的手臂。
“啪!”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骤然炸响在安静的客厅里。
李桂芳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了陈浩的左侧脸颊上。
“没用的窝囊废!白痴!被个女人的花言巧语迷昏了头,连谁才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都分不清了!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不孝子不可!”
陈浩被打得整个人向旁边踉跄了好几步,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痕。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的母亲,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茫然与深深的屈辱。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李桂芳和陈明涛也同时愣住了,似乎没料到这一巴掌会真的打下去。
就在这混乱与羞辱达到顶点的时刻,林晚伸手拿起了斜靠在花瓶旁的手机。
她并没有停止录像。
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不紧不慢地划亮屏幕,点开了手机自带的拨号键盘。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在她的指尖。
她从容地按下了三个简单的数字。
1、1、0。
然后,她按下了那个绿色的通话键,并且毫不犹豫地开启了免提功能。
“嘟——嘟——”
电话接通的等待音,在死一般寂静的客厅里响起,显得格外冰冷而刺耳。
李桂芳脸上那种混合着嚣张与愤怒的表情瞬间冻结,转而化为一片茫然的空白和无法掩饰的恐慌。
陈明涛也迅速收起了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无赖嘴脸,眼神里开始流露出明显的不安与退缩。
电话很快被接通。
一个清晰、冷静、带着职业化腔调的女声从手机听筒里传了出来,响彻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您好,这里是110报警服务台。”
林晚握着手机,声音平稳而清晰,一字一句,如同法官在宣读判决。
“警察同志,我要报警。”
“有人盗用我的个人身份信息,在消费金融公司办理了四十八万元人民币的贷款。”
“现在,这笔钱的实际使用人及家属,正在我的住宅内,对我进行持续的辱骂和人身安全威胁。”
“我目前的地址是,明珠市静安区云锦路666号,枫林公寓,7号楼,2103室。”
接警员公式化却有力的回应,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在李桂芳和陈明涛的心坎上。
林晚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或犹豫,清晰准确地报出了所有关键信息。
她说完后,并未挂断电话,只是将开着免提的手机,重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电话那头的接警员立刻回应:“好的,女士,请您保持电话畅通,注意自身安全,我们已通知附近巡逻警力前往您提供的地点。”
“好的,谢谢。”
通话并未结束,手机屏幕依旧亮着,显示着持续计时的通话界面。
客厅里,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李桂芳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脸面,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温顺寡言的儿媳妇,竟然真的敢报警,敢把警察叫到家里来处理“家务事”。
周明凯也彻底慌了神,他看看面无表情的林晚,又看看脸色惨白的母亲,最后望向捂着脸、眼神空洞的哥哥,下意识地向门口方向挪了一小步。
陈浩捂着自己红肿刺痛的脸颊,望着林晚,眼神复杂到了极点,糅合了痛苦、难堪、绝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想让林晚赶紧挂断电话,想大声吼叫这只是一场家庭纠纷。
可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扼住,除了粗重的喘息,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
时间在极度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钟,都像是在李桂芳濒临崩溃的神经上来回切割。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