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谈商战系列之一：
《商战诸葛之三十五计》连载之八
马金山马文婷 李玉平著
存其形，完其势；友不疑，敌不动。巽而止蛊。
——《三十六计·金蝉脱壳》
枪拾僬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孙子兵法·谋攻篇》
比如治病与防病，当身染重病时，再作调治，即使能够痊愈，身体毕竟已遭受了病痛的损害；但如果做好预防工作，则可免除许多痛苦。正是由于患消于未生，天下不知，无人称智；胜于无形，兵不血刃，无人言勇。这才是真正的大智大勇。
——《兵家权谋》
第二节 狐假虎威，轻车已过万重山
1991年初夏，在某城市召开全国预拨钢材订货会，李裕荣率队参加。当订货会进行到第三天时，当地税务部门突然宣布要征收印花税。
这在全国预拨钢材订货会上是绝无仅有的。因为印花税暂行条例从1988年出台后，全国召开这样的会已有10次，均未发生此类情况。此次会议由物资部和冶金部共同组织，将国家分配的计划内钢材指标，提前七至八个月分配给使用钢材的单位。由用户持调拨单到全国预拔钢材订货会上和钢铁企业具体对口落实。因为时间跨度比较长，执行情况千变万化，尤其是实行付款后合同方为生效的规定，款不到，合同便是一纸空文。所以，各家钢铁企业对这个税率仅为万分之三的小税种，从来都是按合同实际发生金额在企业所在地税务部门纳税的。当地税务部门不了解这些合同今后是否生效，亦不管各钢铁企业是否是在企业所在地纳税，只是看到了这是一次歙财的难得的机会，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有参加订货会的钢铁企业和用户反对的是重复纳税，要求该市的税务部门与企业所在地的税务部门协调，由税务系统内部处理利益分配问题。但该市税务部门仍然固执已见。发展到后来，当地税务部门由各地、县纷纷调来税务人员，人员越来越多，并配备了步话机，封住了各分会场的进出口，拿走了几家钢铁企业与用户签订的合同。双方争吵，甚至动起手来的事情时有发生。
就这样僵持着，李裕荣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他当即召开紧急会议，提出必须保护合同。因为这是执行国家指令性计划的依据和凭证。然而，在四壁如洗的宾馆房间里，几麻袋合同藏在哪里?怎么保护?
望着在过道里走动的男税务人员，望着几个正在操作计算机的女职工，李裕荣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立即下令，叫人将部分合同转移到女士居住的房间。查罢男士房间的男税务人员，再查到女士居住的房间时，马上避而退之，这一招果然有效。
不一会，来了一帮女税务人员，进到女士房间，搜走了一些合同。没几个小时，李裕荣的招数被识破了。
订货会搁浅，李裕荣感到事态严重了，马上向武钢所在地的税务部门联系。几小时后，税务部门发来了一个一尺长的电报，证明武钢是纳税守法的模范企业，介绍了武钢印花税交纳的一贯作法。李裕荣如获至宝，拿着这个长长的电报与该市税务部门交涉，仍然无效。诚然，在增加地方税能获得巨额效益的部门面前，是很难讲清道理的。强龙难敌地头蛇，李裕荣只得停止订货。
缓兵之计赢得了喘息时间。李裕荣一面急令部下清出暂时不需兑现的中远期合同，将其堆放在自己房间的办公桌上；一面清出武钢急需安排生产的近期合同，将其装了两麻袋，藏进自己房间的盥洗间里。
第二天一早，税务人员进了这个房间。李裕荣对他们说: “我们已经决定不再将合同东躲西藏，藏也藏不住。”他指着桌上两尺多高的合同说:“全在这儿。你们要抽查， 随时请便；你们要拿走，现在就可以拿走。”这样一来，反而使税务人员觉得，武钢人最配合他们工作。他们不仅没有抽看，没有拿走，更没有想到要进盥洗间里看一看。
他们说:“既然你们是这种态度，我们也没有必要拿走。需要时，我们再来看看就行了。”等他们一走，李裕荣就急思脱身之计。
恰在此时，一军官来访。李裕荣一见是多年未谋面的老朋友，大喜过望，当即与他畅谈。军官告知，他刚住进这家宾馆，发现在开订货会，估计老朋友会来。他为自己判断准确而高兴。
他还告知，他开来一部军车，带来几名荷枪实弹的军人，明天凌晨4点就离开，赶赴200公里外的某市去执行任务。
李裕荣一听，便计上心来，狐假虎威，何不利用税务人员不便检查军车的契机，将两麻袋合同运到400公里外的某市，然后搭乘特快列车赶回武钢？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他告诉军官，已签订了两麻袋合同，武钢急于据此安排生产。原计划第二天派人将此合同运到某市。如今正好顺路搭便车同行。他拜托军官将两名销售人员和两麻袋合同带到某市火车站。
这位军官慨然应允。谈到半夜12点，两位老朋友尽兴方散。
凌晨4点， 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两麻袋合同装上了军车。在大门口设卡的税务人员不便检查军车，更不敢盘查荷枪实弹的军人，军车畅道无阻地开出了宾馆。
8点，当会场的紧张气氛不断升温时，军车已开出了这个城市，钻入崇山峻岭之中。
10个小时后，当长途电话告知行踪时，李裕荣淡然一笑。金蝉脱壳，轻车已过万重山。李裕荣的桌子上，此刻正摆满了用户的中远期合同。纵然被税务人员全部拿走，也丝毫不会影响武钢的生产。
临走时，税务人员要李裕荣写下欠条，否则，要扣下他做人质。李裕荣心想，这个人质是不能当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搞得不好还可能关起来。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慨然应诺，挥笔草就。
写毕，他便同税务人员谈起税种、税制、税法和对税务改革的必要性的认识，以及对印花税的不尽一致的看法，并表述了自己的遗憾之情。
因为是星期天，税务人员带着孩子来到李裕荣的房间。他一边逗小孩玩，一边请小孩吃糖，一边与税务人员交谈说: 因为我们国家是由过去的上交利润改为纳税，万事开头难。加上出现了税制复杂、税种过多、税法的思路尚未形成、主体税不突出等情况，什么事情只要复杂化，操作麻烦，执行就困难，就缺乏生命力。企业理由很充分：依法纳税，反对重复纳税，这在法律上站得住脚跟。又如产品税、增值税、营业税这种流转税，你中有我，我中有他，他中有你，交叉重叠，说不清，道不白。复杂化的结果是削弱了税赋的杠杆作用，对于发展经济、培植税源更是事倍功半。如此一席话，听得税务人员开玩笑地说，你这个部长倒挺有意思，给我们上税务课来了。
感情一融洽，话也投机了。有的税务人员说:本来嘛，我们是什么情况也不清楚， 都是从周围一带临时抽出来的。
回来后，李裕荣对一些职工说:“如果他们依据我写的欠条真的来人收款，我将把他们带到本地税务局，让他们之间去交涉。作为企业，只能交一次同一种类的税，这是合理合法的。至于他们之间怎么论理，跟武钢无关。不过，他们是否来武钢收款，我看至少要打个问号。在当地，他们可以。一出家门，未必可以。我断定他们不会来。如果有哪个外地税务部门叫企业再交纳一次同一税款，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果然没有来。李裕荣所写的欠条，就成了一纸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