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陵东侧的荒草里,一尊花岗岩雕像立了两千年。马腿如柱,踏住个卷发高鼻的匈奴人,那胡人弓矢脱手,仰头露着不甘。这便是“马踏匈奴”,石头没刻将军模样,却人人都知,它守的是霍去病的故事。
霍去病的人生起点,是平阳侯府的尘埃。母亲是女奴卫少儿,父亲不敢认这个私生子,他便在仆役堆里长大,却偏偏长了副不认命的筋骨。17岁那年,他跟舅舅卫青出塞击匈奴,自带八百轻骑闯大漠,奔袭数百里,斩敌两千零二十八人,连单于的祖父和叔父都成了他的战利品。
汉武帝龙颜大悦,封他“冠军侯”,取“勇冠三军”之意。这不是运气,是他骨子里的悍勇——别人打仗循规蹈矩,他偏要“约轻赍,绝大幕”,以最快的速度凿穿敌人防线。《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载其战法,字字透着锋芒:“骠骑所将常选,然亦敢深入,常与壮骑先其大军。”
答案藏在河西走廊的风沙里。19岁那年,他以骠骑将军之职出陇西,六日踏破五国,翻越焉支山千里追杀,斩折兰王、卢胡王,缴获休屠王祭天金人。夏天再出北地,孤军渡居延泽,直捣祁连山,俘匈奴五王、王母数十人,斩首三万零二百级。
匈奴人哭着唱“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而大汉从此打开了西域的门户。更难得的是受降浑邪王时,面对八千降兵哗变,他单骑闯营,斩叛者、稳军心,四万匈奴部众尽数归汉,全程未折一兵一卒。汉武帝赐他豪宅,他却回了句震古烁今的话:“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22岁那年的漠北之战,是他的巅峰。率军北进两千里,大破左贤王部,在狼居胥山筑坛祭天,在姑衍山祭地,兵锋直抵贝加尔湖。这便是“封狼居胥”的由来,成为后世武将的最高追求。
可天妒英才,两年后他病逝,年仅24岁。汉武帝将他的墓修成祁连山模样,陪葬茂陵,用“马踏匈奴”的石像定格他的功绩。石像没有刻他的脸,因为那匹昂首的战马,就是他的化身——沉稳、刚猛,护家国安宁。
如今石像仍在,风吹过石缝,似有马蹄声远。霍去病的故事之所以动人,从不是因为年少得志,而是他用短暂一生回答了:何为“以身许国”。这,便是“马踏匈奴”藏了两千年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