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家“赖”在贾府十几年,贾母王夫人真的毫无怨言吗?
王夫人看着院子里薛家一箱箱搬进来的行李细软,脸上挂着笑,心里却轻轻叹了口气。这亲戚,怕是要长住了。
薛家举家进京的车马停在荣国府门口时,连个提前的招呼都没打。王夫人得了消息,忙不迭迎出去,脸上的惊喜看不出半分勉强。
名义上,薛家上京有三件正事:送宝钗待选、探望亲戚、到户部清理账目。可明眼人都觉得,这些理由经不起推敲。
薛家在京城明明有自己的宅子,薛姨妈偏说多年未住需要打扫,坚持先去亲戚家“暂时落脚”。而本该作为首选投靠的娘家哥哥王子腾,又“恰巧”奉旨离京查边去了。
01 不请自来的“亲戚”
第四回书里写得清楚,薛蟠在金陵为抢香莲打死了冯渊,惹下人命官司。案子还没彻底了结,薛家就急匆匆收拾细软上京了。这趟行程,怎么看都有点避祸的意味。
奇怪的是,薛姨妈一行到了京城,既不去自家空置的房舍,也不先递帖子正式拜访问候,而是带着全部家当,直接让车马停在了荣国府的大门前。
“姨太太带了哥儿姐儿,合家进京,正在门外下车。”——下人这样通传时,连见惯场面的王夫人都得“慌忙”迎出去。这番操作,实在不像“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该有的礼数。
贾政和贾母作为主人,自然说了些“请姨太太就在这里住下,大家亲密些”的客气话。薛姨妈就等着这句,立刻顺水推舟应下了。
她私底下还特意跟姐姐王夫人说明:“一应日费供给一概免却,方是处常之法。”这话颇有深意——“处常”,就是打算长住,不是短期的意思。
脂砚斋在此处批注说,作者这是特意点明,怕读者误会薛家是那种来“靠亲投友”打秋风的穷亲戚。
02 “金玉良缘”背后的盘算
薛家住下不久,贾府里就悄然流传起“金玉良缘”的说法。说的是薛宝钗的金锁,必须得配上通灵宝玉,才是天造地设。
这说法的源头,薛蟠在一次气急时脱口而出:“从先妈和我说,你这金要拣有玉的才可正配。” 瞧,是“妈和我说”,并非什么癞头和尚的预言。
薛家长期逗留的意图,在夏金桂大闹时被点破了。这位泼辣的儿媳骂薛姨妈:“又有好亲戚挟制着别人。你不趁早施为,还等什么?” 她口中的“好亲戚”,指的就是贾府。在夏金桂看来,薛家赖在贾府,就是要靠着这门显赫亲戚做保护伞。
实际上,薛家当时的光景已大不如前。薛父早逝,唯一的儿子薛蟠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家中生意被各处伙计、总管趁机拐骗消耗。宝钗自己就对邢岫烟感叹过:“咱们如今比不得他们了,总要一色从实守分为主。”
曾经的皇商薛家,内里已然空虚。而四大家族中,唯有贾家表面上还维持着繁华。薛家这棵大树,是非靠不可的。
03 并非“赖着”不走的事实
但若说薛家真在贾府“赖”了十几年,倒也冤枉。
薛家最初被安排在梨香院。那是荣国公晚年静养的地方,有十余间房,独立清幽,甚至另有通街的门户,薛家人出入并不需要经过贾府正门。这为他们相对独立的生活提供了条件。
根据书中线索,薛家并非一住十几年。在贾府为元春省亲做准备,需要采买十二个戏子安置时,薛姨妈就主动搬出了梨香院,移到了东北角上一处更幽静的房舍。那时距他们初来,大约住了五年。
也就是说,薛家真正住在贾府院墙内的时长,大约五载。此后,他们算是贾府的邻居,只是比邻而居,往来极密。
薛家一切用度自理,不仅没占贾府经济上的便宜,薛姨妈还常过来陪贾母解闷,与王夫人说话,某种程度上成了贾府的一份情感慰藉。宝钗也与黛玉、迎春等姐妹一处作伴,读书下棋。
04 各取所需的微妙平衡
薛蟠起先不愿住贾府,怕被姨父贾政管束。谁知住下不到一个月,他发现贾政公务繁忙,根本无暇管他。反倒是贾府族中那些纨绔子弟,他认熟了一大半,今日会酒,明日观花,甚至聚赌嫖娼,比往日更坏十倍。
薛姨妈本想借贾府环境约束儿子,结果事与愿违。不过,对宝钗而言,住进贾府确实拓宽了她的天地和可能性。
对贾府而言,接纳薛家也并非全无好处。薛家是皇商,经济实力犹存(至少表面如此),自付费用,不增加负担。两姐妹相伴,缓解了王夫人的寂寞。在贾府需要帮手时,比如因老太妃薨逝,贾府女眷需入朝随祭,家中无人主事时,便托请薛姨妈进园照管小姐们。薛姨妈成了一个可靠又可用的亲戚资源。
所谓“金玉良缘”,最高潮似是元妃端午节赐礼,宝玉与宝钗的礼物相同,而黛玉与众姐妹一样。这被视作宫里的暗示。但贾母很快在清虚观打醮时,借张道士提亲之事巧妙反击,表明宝玉不宜早娶,暂时压下了这股势头。
薛宝钗后来还是搬进了大观园的蘅芜苑,直到抄检大观园的风波后,她敏锐察觉贾府“山雨欲来”,才以母亲需要照顾为由,果断搬离。
梨香院最终成了戏班子的所在,那些小戏子在此排演悲欢离合。而曾经住在这里,谋划着“金玉良缘”与家族未来的薛家,其命运也早已和贾府一样,被时代的洪流所吞没。贾府这座靠山自身难保,当初所有的算计与经营,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