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腊月二十三，小年的糖瓜刚粘了灶王爷的嘴。
林晚在厨房擦油烟机，听见客厅里公公王建国又在打电话。
“英子啊，今年回来过年啊，你妈腌了腊肉，你爱吃的那种。”
她手里的抹布顿了顿，油污顺着不锈钢表面往下滑。
结婚五年，每年都是这样。
大姑姐王英带着丈夫孩子，浩浩荡荡回娘家，从除夕住到初七。
林晚和丈夫王磊忙前忙后，像两个带薪的保姆。
去年除夕，她挺着七个月的孕肚，还在厨房炒最后一道菜。
王英的儿子毛豆打翻了果汁，婆婆张桂兰第一句话是 “毛豆别烫着”，第二句才是 “晚晚你拖地小心点”。
想到这里，林晚的腰突然隐隐作痛。
儿子现在一岁多，正是粘人的时候。
她深吸一口气，把抹布扔进盆里。
水声哗哗，盖过了客厅里公公热情的叮嘱。
王磊从外面进来，搓着冻红的手：“我爸又给姐打电话了？”
林晚没回头：“嗯。”
“每年都这样，习惯就好。” 王磊换了鞋，往沙发上坐。
林晚转过身，看着丈夫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的火窜了上来。
“习惯？我不习惯。”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王磊愣了一下：“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 林晚擦干手，“今年，我们各过各的吧。”
02
王磊以为林晚在开玩笑。
“别闹了，大过年的，一家人哪能各过各的。”
他伸手想去抱林晚，被她侧身躲开。
“我没闹。” 林晚看着他的眼睛，“王磊，你算过吗？这五年，我们在你家过了五个年，每一年，都是我和你妈在厨房忙，你爸、你姐、你姐夫在客厅看电视、聊天。”
“做饭本来就是女人的事……” 王磊的声音越来越小。
“凭什么？” 林晚提高了音量，“我也是上班族，我也挣钱养家，凭什么过年就要我围着灶台转？凭什么你姐一家就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儿子被吵醒，在卧室里哭了起来。
林晚转身去抱孩子，留下王磊一个人站在客厅。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理由。
这五年，林晚确实受了不少委屈。
结婚第一年，林晚想回娘家过年，公公说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过年就得在婆家”。
第二年，她怀着孕，反应严重，还是强撑着帮忙。
第三年，儿子刚出生，除夕晚上，毛豆哭着要抢儿子的安抚奶嘴，王英不仅不阻止，还说 “让弟弟让着哥哥”。
第四年，林晚的父亲生病住院，她想初二就回去看看，婆婆说 “初二回娘家不吉利”。
这些事，王磊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总想着 “家和万事兴”，想着林晚能多体谅体谅。
可他忘了，体谅是相互的。
张桂兰买菜回来，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家里的低气压。
“怎么了这是？孩子怎么哭了？”
她放下菜篮子，想去抱孙子。
林晚抱着孩子，往后退了一步：“妈，我有件事想跟你和爸说。”
王建国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老花镜：“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今年过年，我们不在这里过了。” 林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我们一家三口，回我爸妈那边过。”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张桂兰的脸沉了下来：“晚晚，你说什么胡话呢？过年哪有回娘家过的道理？”
“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没有规定说过年必须在婆家过。” 林晚看着她，“这五年，我们年年都在这里过，今年，我想回去陪陪我爸妈。”
“你爸妈那边有你弟弟呢，用得着你陪？” 王建国放下老花镜，语气带着不满，“英子他们一家马上就要回来了，你这时候说要走，像什么话？”
“爸，正是因为大姑姐他们要回来，我才想走。” 林晚深吸一口气，“每年他们回来，都是我们忙前忙后，我累了，也不想让我儿子跟着我们一起累。”
“你累什么累？不就是做顿饭吗？” 张桂兰拔高了声音，“我当年嫁给你爸，年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说过累！”
“时代不一样了，妈。” 林晚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是不想孝顺你们，可孝顺不是让我牺牲自己的感受，不是让我当牛做马。”
王磊站在旁边，想说什么，又被王建国一个眼神制止了。
王英接到母亲的电话时，正在商场给毛豆买新衣服。
“妈，怎么了？”
“晚晚说今年不回家过年了，要回她爸妈那边。” 张桂兰的声音带着委屈，“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大过年的，非要闹得家宅不宁。”
王英皱了皱眉：“她怎么突然这么说？是不是王磊惹她生气了？”
“谁知道呢，可能是觉得伺候我们一家子委屈了吧。” 张桂兰叹了口气，“你说我们也没亏待她啊，吃的穿的，哪样没给她最好的？”
王英心里有些不舒服。
在她看来，林晚嫁给王磊，就该守婆家的规矩。
过年回婆家，伺候公婆，招待姑姐，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妈，你别生气，我跟她说说。” 王英挂了电话，直接打给了林晚。
电话接通，王英的语气带着一丝居高临下：“晚晚，听说你今年不回婆家过年了？”
“姐，我是想回我爸妈那边过。” 林晚的声音很平静。
“晚晚，你这就不对了。” 王英说道，“过年哪有回娘家的道理？再说了，爸妈都盼着我们一家团圆呢，你这一走，多扫兴啊。”
“姐，团圆不是只围着你们转。” 林晚忍不住反驳，“这五年，我年年都在婆家过年，我爸妈也盼着我回去呢。而且，每年过年，都是我和我妈在厨房忙，你们在客厅休息，我真的累了。”
“做饭本来就是女人的事啊。” 王英觉得理所当然，“我嫁给你姐夫这么多年，也是年年在婆家做饭，也没说过什么。”
“那是你愿意，我不愿意。” 林晚的声音冷了下来，“姐，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我不想再勉强自己了。”
“你这是在跟我置气吗？” 王英的语气也变得不好，“就因为去年毛豆打翻了果汁，或者前年抢了孩子的奶嘴？那些都是小事，你至于记到现在吗？”
“不是小事，姐。” 林晚的眼泪掉了下来，“那些事，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五年，我受的委屈，你根本不知道。”
她挂了电话，抱着孩子，失声痛哭。
王磊看着林晚哭，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走到林晚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对不起，晚晚，是我不好，我不该一直让你受委屈。”
林晚靠在他怀里，哭了很久。
03
“王磊，我不是不想孝顺爸妈，也不是不想和你姐好好相处。” 她哽咽着说，“可我也是人，我也有自己的情绪，我也想被人体谅，被人关心。”
“我知道，我知道。” 王磊紧紧抱着她，“今年，我们就回你爸妈那边过，我听你的。”
他终于想明白了，比起所谓的 “规矩”，林晚和孩子的快乐更重要。
第二天，王磊主动跟父母说了这件事。
“爸，妈，今年过年，我想带晚晚和孩子回岳父岳母那边过。”
王建国的脸瞬间拉得很长：“你说什么？你也跟着她胡闹？”
“爸，这不是胡闹。” 王磊看着父亲，“这五年，晚晚确实受了很多委屈，我作为丈夫，没有保护好她。今年，我想让她开心一点。”
“开心？她开心了，我们怎么办？英子他们一家回来，家里冷冷清清的，像什么样子？” 张桂兰急了。
“姐他们回来，你们可以自己过年啊。” 王磊说道，“妈，你也可以歇歇，不用再忙前忙后了。”
“我歇着？那谁做饭？” 张桂兰脱口而出。
“爸可以做啊，姐夫也可以做啊。” 王磊说，“做饭不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也可以做。”
王建国气得吹胡子瞪眼：“我养你这么大，你胳膊肘往外拐！”
“爸，我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我只是想公平一点。” 王磊的语气很坚定，“晚晚的爸妈也盼着她回去，我们不能只想着自己。”
父子俩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腊月二十六，林晚开始收拾东西。
张桂兰坐在客厅里，一言不发，脸色很难看。
王建国躲在书房里，也不出来。
林晚知道他们心里不高兴，可她不想再妥协了。
这些年，她为了所谓的 “家庭和睦”，一次次委屈自己，可换来的不是体谅，而是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