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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比斯诺更早宣传中国工农红军事迹的外国人

1934年深秋的贵州黄平,红六军团的战士们刚攻占这座藏着国民党军用机场的县城,军团长萧克的目光就被教堂里那张摊开的地图牢

1934年深秋的贵州黄平,红六军团的战士们刚攻占这座藏着国民党军用机场的县城,军团长萧克的目光就被教堂里那张摊开的地图牢牢吸引——

约一平方米的绢布上,密密麻麻的法文标注着山川、河流、隘口等地名。

对初入贵州、仅凭中学课本地图指挥红军转移的萧克来说,这无疑是绝境中的一缕曙光。

可当两名懂英文的同志连连摇头,说这不是英文时,萧克的眉头又拧成了疙瘩。

有人忽然想起,方才扣留的那个西洋传教士或许能解此困局。

那个自称“薄复礼”的瑞士人,此刻正坐在教堂角落,眼神里满是忐忑与好奇。

谁也未曾料到,这场因地图而起的邂逅,会在两个信仰迥异、国籍不同的人之间,织就一段跨越半个多世纪的传奇。

那时27岁的萧克,已是战功赫赫的红军将领,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刻着战火的淬炼,眼里燃烧着革命理想的火焰。

而已年近40的薄复礼,原名鲁道夫·勃沙特,12年前的这一天正是他抵达中国的纪念日。

怀揣着“克己复礼”的中文名字寓意,他在黔贵山区传教多年,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却从未想过会与一支被国民党污蔑为“匪徒”的军队不期而遇。

豆大的洋蜡烛在司令部的方桌上摇曳,萧克小心翼翼地展开地图,指尖划过陌生的法文地名。

薄复礼操着生硬的汉语,逐一把山脉、村镇、河流的中文名称翻译出来,偶尔辅以手势,讲解着哪些路段崎岖难行,哪些渡口可容大军通过。

两人一问一答,不知不觉已至三更天,烛光将他们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仿佛在书写一段跨越国际隔阂的序曲。

薄复礼当时并未意识到,这晚的翻译工作对红军而言意义非凡——

正是这张标注清晰的地图,为萧克指明了与红二军团会师的正确路线,成为红六军团转战贵州的“指路明灯”。

萧克后来多次回忆:“他帮我们翻译的地图成为我们转战贵州作战行军的好向导,我作为独立行动的军队指挥者,在困难的时候受到人们的帮助,不管时间多久,也难忘记。”

这段意外的“同行”就此拉开序幕。

薄复礼原本以为自己会遭遇非人的对待,可红军的所作所为却一次次颠覆他的认知。

起初他与妻子露茜一同被扣留,红军当晚便为他们安排了木板床和南方式躺椅,而战士们却睡在潮湿的地上,还如数奉还了他们随身携带的银元与物品。

几天后,红军无条件释放了妇女儿童,薄复礼则因教会未能按要求送来药品和经费,不得不跟随部队继续前行,这一走,便是560天。

长征路上的艰辛超乎想象,黔贵高原的山路陡峭险峻,红军战士们身着破衣、脚穿草鞋,每天只能吃一顿饭,却要不分昼夜地行军,还要应对敌军的围追堵截。

薄复礼这位习惯了教堂安稳生活的传教士,很快就吃不消了。

他胃疼发作、心律过速,高烧昏迷时,战士们用担架抬着他翻山越岭。

当他走不动路时,红军特意为他找来一匹马驮着他前行。

部队改善生活吃上牛肉时,总会给他留一份;甚至有一次经过镇子,战士看到他渴望的眼神,便花钱买了一个橙子递到他手中,这份温暖让他铭记终生。

更让薄复礼震撼的,是红军严明的纪律与坚定的信仰。

在敌机轰炸时,战士们躲进果园,即便饥肠辘辘也无人伸手摘树上的果子。

宿营时,战士们忙着打草鞋、补衣服,稍有空闲便学习文化知识,召开会议交流思想,新兵们会主动讲述自己受地主剥削的经历,老兵则耐心引导。

每到一处稍作停留,红军都会设立“列宁室”,开展思想教育。

他曾在日记中写道:“许多报道将红军称为‘匪徒’或‘强盗’,实际上,红军的领导人是坚信共产主义的信徒,并在实践着其真理。

他们那种令人惊讶的热情,对新世界的追求和希望,对自己信仰的执着是前所未有的!”

尽管他并不认同共产党人的理想,但亲眼目睹的一切让他无法再轻信那些抹黑红军的谣言。

行军途中,薄复礼也曾有过逃跑的念头。

他与另一位传教士海曼趁夜色逃进深山,可很快就被当地群众发现并报告给红军。

被带回部队后,他以为会受到严厉惩罚,没想到红军战士只是平静地将他带回队伍,依旧给予他应有的照顾。

这份宽容让薄复礼深感愧疚,此后便安心跟随部队,不仅主动分享自己所知的当地民情,还多次写信到上海、南京等地,为红军采购药品、筹集经费。

萧克与薄复礼的交流也日渐深入,这位年轻的军团长常常与他探讨中西文化的差异,向他解释红军的宗旨与理想——

红军革命不是为了掠夺,而是为了让穷苦人过上好日子。

萧克的儒雅与远见,让薄复礼对这支军队的领导者有了全新的认识;而薄复礼的真诚与对当地情况的熟悉,也让萧克将他视作可以信任的合作者。

在乌蒙山回旋战的艰难岁月里,两人在篝火旁的谈话,成了艰苦行军中难得的精神慰藉。

1936年4月12日,基督教复活节这天,萧克在云南富民找到了薄复礼,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说:

“你是瑞士公民,瑞士不是帝国主义国家,没有同中国签订不平等条约,也没有在中国设租借地,我们决定放你走。”

这个消息让薄复礼激动不已。

当晚,萧克亲自主持宴会为他饯行,还亲自下厨做了一道拿手的粉蒸肉,被俘后在红军中当教员的国民党将领张振汉、跟随部队长征的贵州知名人士周素园也前来作陪。

席间,萧克举杯说道:“将来我们还是朋友。”

宴会结束后,红军保卫局长吴德峰给薄复礼送上了10块银元作为路费,并详细告知他前往昆明的路线。

次日清晨,薄复礼醒来时,红军部队早已在夜色中转移,只留下他与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抵达昆明与妻子团聚后,他历时三个月整理这段经历,一部长达12章、288页的回忆录《神灵之手》(又名《长征目击记》)于1936年12月在伦敦出版。

这是西方人记录红军长征的第一部著作,书中真实描绘了红军严明的纪律、英勇的斗志和对群众的关怀,驳斥了“红军是匪徒”的谣言。

此书一经出版,很快就在英国脱销,接连出版三版,次年又被译成法文在瑞士发行。

当埃德加·斯诺的《红星照耀中国》于1938年问世时,薄复礼的著作早已为西方世界打开了一扇了解中国工农红军的窗口。

此后的岁月里,薄复礼和萧克两人虽然天各一方,却始终牵挂着彼此。

薄复礼于1940年再次回到贵州盘县传教,他为当地民众看病、办学,每当与教友谈起红军,总是满怀敬意。

而萧克在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烽火后,成为新中国的开国大将,却从未忘记那位在危难中伸出援手的外国朋友。

1984年,美国作家索尔兹伯里重走长征路采访萧克时,将军特意嘱托他代为寻找薄复礼并致以问候。

经过近两年的多方探寻,这对分别半个世纪的老朋友终于通过外交途径取得了联系。

1987年末,《人民日报》驻英记者专访了90岁高龄的薄复礼。

满头银发的他记忆力依旧清晰,谈及与红军同行的18个月,他感慨万千的说:

“那是我一生中最神奇的经历。”当得知自己被称为“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时,老人激动不已。

萧克在给薄复礼的问候中写道:

“薄复礼先生是被我们关押过的,但他不念旧恶,这种胸怀和态度值得敬佩,这种人也值得交往。”

尽管两人终未再见面,但这份跨越国界、超越信仰的情谊,在时光的沉淀中愈发醇厚。

1993年,薄复礼在英国曼彻斯特逝世,享年96岁。

而萧克大将始终珍藏着那段记忆,他常说,薄复礼在红军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助红军解决了大难题,这份情谊难以忘怀。

2008年,萧克逝世,享年102岁,两位传奇人物的人生轨迹虽已落幕,但他们的故事却成为一段永恒的佳话。

一张法文地图,连接了东方的革命理想与西方的宗教信仰;560天的烽火同行,见证了人性的光辉与跨越国际隔阂的理解。

萧克与薄复礼,一个是运筹帷幄的红军将领,一个是漂泊异乡的传教士,他们因意外而相遇,因理解而相知,因真诚而相念。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们用行动证明,无论国籍如何、信仰迥异,对正义的坚守、对善良的珍视、对生命的尊重,总能跨越重重阻隔,绽放出震撼人心的力量之花。

这段传奇,不仅镌刻在长征的历史丰碑上,更成为人类文明交流中最为动人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