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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妻一直包揽全家家务,离婚后我交新女友,弟弟却抱怨:哥,你这新女友连虾都不肯给我剥,日子还能过吗?

“哥,你这女友连虾壳都不帮你剥,日子还能过?”母亲的目光像探照灯,弟弟的埋怨理直气壮。女友高雯却放下茶杯,平静反问:“我

“哥,你这女友连虾壳都不帮你剥,日子还能过?”

母亲的目光像探照灯,弟弟的埋怨理直气壮。

女友高雯却放下茶杯,平静反问:“我的手是握手术刀的,关乎人命。你哥的手签亿万合同。剥虾,不该叫服务员吗?”

她的话像耳光,抽醒了装睡的我。

那一刻,我猛地想起前妻李薇——那个总是默默剥好所有虾,却从未被我们正眼瞧过的女人。

脑海中闪过她离婚时死寂的眼神,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我:我曾亲手毁掉了怎样一份真心?

01

“哥,你这新找的女朋友,连个虾壳都不帮你剥,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下去啊?”

包厢里弥漫着菜肴的热气和一种难以言说的紧绷感,林晓峰的声音不算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让桌上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那盘色泽鲜红、冒着热气的清蒸大虾,正好摆在旋转餐桌的中央,显得格外刺眼。

张伟拿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句突如其来的质问。

坐在主位的母亲王秀芬放下了手中小巧的汤匙,她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审视意味,久久地停留在高雯身上。

高雯仿佛完全没有听到林晓峰的话,甚至也没有理会王秀芬那充满压力的目光。

她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象牙筷子,然后拿起温热的湿毛巾,开始一根一根、极其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纤细的手指。

她的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专注。

擦拭完毕,她将毛巾整整齐齐地叠好,轻轻放在了自己骨碟的旁边。

接着,她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小口地抿了一下。

整个包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甚至连中央空调送风的微弱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

张伟只觉得自己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喉咙也干涩得发紧。

“妈,晓峰他这人就是心直口快,没什么恶意的……”

张伟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想说些缓和气氛的话,让这场尴尬尽快过去。

但高雯抢先一步开了口。

她的目光终于从茶杯上移开,平静地看向张伟,眼神里带着一种纯粹的疑惑。

“张伟,我想问问你,你的手是用来做什么的?”

张伟愣了一下,没能立刻理解她这个问题的意图。

“我的手?当然是……”

“对,就是你的这双手。”高雯语气平淡地重复了一遍。

“用来签重要的合同、主持公司会议、审批各类文件等等。”张伟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丝不快地回答。

高雯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表示认可。

“用来签署数额巨大的合同的手,如果用来剥虾壳,确实显得有些大材小用了。”

说完,她将自己的手摊开,平放在铺着白色桌布的桌面上。

“而我的这双手,是用来握手术刀的。”

“一台复杂的手术可能会持续十几个小时,这双手维系的是患者的生命。”

“所以在我看来,它似乎也不太适合用来处理剥虾壳这类琐碎的小事。”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张伟,第一次直接迎上了林晓峰的视线。

“你哥哥的手创造商业价值,我的手关乎生死存亡。”

“那么剥虾这项工作,我们是不是可以请服务员来帮忙呢?”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林晓峰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那红色从脖子根迅速蔓延到了耳朵尖。

他张了张嘴,试图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秀芬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她想说点什么,但高雯那种冷静、客观,甚至带着点职业性的疏离的态度,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可以插入话头的空隙。

如果她指责高雯懒惰,高雯就会强调自己的手是救死扶伤的。

如果她批评高雯不够体贴,高雯便会反问张伟的手是处理重要商业合同的。

所有可能的反驳路径,似乎都被提前堵死了。

张伟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样,被夹在家人和新女友之间,进退两难。

他只能采取那种最老套也最无效的方式——试图和稀泥,希望眼前的紧张气氛能快点消散。

“哎呀,雯雯,你别太认真了,晓峰他就是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而已。”

“来来来,吃虾,我来帮你剥就好了。”

张伟连忙戴上一次性塑料手套,从盘子里拿起一只最大的虾,有些笨拙地开始剥壳。

他其实是想用行动来掩饰内心的慌乱和不安。

剥好第一只虾后,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了高雯面前的骨碟里。

“雯雯,你尝尝看,这家的虾很新鲜的,肉质应该不错。”

高雯只是低头看着那只虾,手并没有动。

张伟心里一沉,硬着头皮又拿起一只虾,剥好后放到了林晓峰的碗里。

“晓峰,你也多吃点,别光看着。”

林晓峰闷着头,没有吭声。

这时,王秀芬冷冷地咳嗽了一声,开始说话了。

“有些人家教育出来的女孩子,从小就被教导要懂得照顾家人。”

“一大家子人吃饭,厨房里里外外都需要媳妇儿张罗,剥个虾算得了什么?”

“买菜、洗菜、做出一大桌子菜,最后还要洗碗收拾干净,这才是为人妻、为人媳的本分。”

她的话语里,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敲打意味。

张伟手套上沾满了黏糊糊的虾汁,那种不适感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里,让他愈发烦躁。

终于,高雯有了动作。

她用筷子夹起张伟为她剥的那只虾,并没有吃,而是直接放回了张伟的碗里。

“张伟,你自己吃吧。”

“我不太习惯吃别人用手或筷子碰过的食物,这是我的个人习惯。”

她的语气依然平静,就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另外,阿姨。”

高雯转向王秀芬,眼神坚定而坦然。

“您刚才描述的那种女性,确实非常伟大,为了家庭付出了很多。”

“但是如今,法律和社会都倡导男女平等,并没有规定谁必须成为家庭里的佣人。”

“如果张伟需要的只是一个在饭桌上能伺候他的保姆,那么花钱聘请一位专业的家政人员可能是更合适的选择,何必非要找一位女朋友呢?”

“至于本分,我认为我的本分是在手术台上救治病人,张伟的本分是在他的商业领域里创造价值。”

“在我看来,恪守职业操守,为社会创造价值,这才是新时代里真正值得推崇的本分。”

说完这番话,她拎起了自己的手提包。

“我已经吃好了,你们请慢用。”

“张伟,我在楼下的停车场等你。”

高雯站起身,没有再看任何人,径直拉开了包厢厚重的门,走了出去。

门轻轻地合上,包厢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林晓峰猛地抓起碗里那只虾,狠狠地扔回了骨碟里。

“哥!你看看你找的这是什么人!一点规矩都不懂,还敢这么跟妈说话!”

王秀芬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张伟,这就是你整天挂在嘴边的什么独立女性?我看就是极端自私自利!”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进得了我们张家的门!”

“她连你弟弟都敢当面顶撞,以后要是真成了一家人,那还了得?”

“她居然暗指我是保姆?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兄弟俩拉扯大,就是为了今天让她这样羞辱的吗?”

张伟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眼神低垂,望着满桌几乎没怎么动的菜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高雯冷静的言辞、母亲和弟弟愤怒的指责,像无数只蜜蜂一样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这顿饭,最终自然是不欢而散。

张伟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了包厢,甚至不敢去看母亲和弟弟脸上那失望又愤怒的表情。

他快步走向电梯,按下了通往一楼的按钮。

电梯内壁光可鉴人,映照出他那张写满了疲惫和狼狈的脸。

02

地下停车场里光线昏暗,空气中混合着汽油和灰尘的味道。

张伟走到高雯的车旁,看见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了一半,高雯没有看手机,只是静静地望着停车场空旷的远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张伟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沉默地发动了车子。

车子平稳地驶出地下车库,很快融入了夜晚城市川流不息的车河之中。

车窗外的霓虹灯流光溢彩,明灭不定的光影快速掠过他和高雯的脸庞。

两人都保持着沉默,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伟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手心里全是湿冷的汗水。

他在等待,等待高雯的爆发,等待她的抱怨、责备,甚至是提出分手。

他甚至在内心预演着该如何回应,如何辩解。

然而高雯始终异常平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车子驶上了灯火通明的高架桥,她才终于开口。

她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弟弟今天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是代表了你们家大多数人的普遍想法吗?”

张伟的身体瞬间僵硬了,手中的方向盘仿佛突然重达千斤。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承认“是”,就等于认同自己家庭的观念陈腐且充满压迫感。

说“不是”,却又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

见他不语,高雯紧接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的前妻李薇,以前在你们家的时候,是不是也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这个问题像一把精准的匕首,直接刺向核心,没有给他留下任何闪躲的余地。

张伟的呼吸骤然停滞了。

03

李薇。

这个名字就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深处,并且狠狠地拧动了一下。

那些被他长期忽略、刻意视而不见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那是一个寒冷的除夕夜,全家人都聚集在温暖的客厅里,看着春节联欢晚会,磕着瓜子,欢声笑语不断。

而李薇却独自一人待在冰冷的厨房里,伴随着哗哗的水声,清洗着堆积如山的碗盘。

厨房里孤零零的灯光,将她的背影勾勒得异常单薄和孤独。

还有一次,是林晓峰过生日,在家里举办派对,一群朋友闹腾到深夜。

李薇则默默地跟在所有人后面,收拾着狼藉的蛋糕包装、空酒瓶和散落一地的零食袋。

林晓峰喝醉了,吐得到处都是,李薇拿着拖把和抹布,跪在地上擦拭了很久,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甚至没有人多看她一眼。

无数个普通的家庭聚餐也是如此。

每当有虾、蟹这类需要剥壳的食物摆上桌,李薇总是自觉地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位置,很少说话。

她面前通常会放着一个空盘子,她戴着手套,低着头,默默地剥着虾壳,把完整的虾仁一只只放到餐桌中央的公用盘子里,方便大家取食。

母亲王秀芬总是带着赞许的语气说:“小薇真是手脚麻利,做事利索。”

弟弟林晓峰也会理所当然地夹走最大块的肉,随口说:“嫂子,再帮我剥个螃蟹呗。”

而那时的张伟呢?

他一边和父亲讨论着工作上的事情,一边听着母亲唠叨邻居的八卦,时不时还刷一下手机上的新闻。

他就这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从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他甚至认为,这就是家庭生活本该有的模样。

妻子,不就应该这样温柔、贤惠,为家庭默默奉献吗?

直到高雯此刻抛出的这个冰冷而尖锐的问题,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撕开了那层名为“理所当然”的厚重遮羞布。

在这一刻,张伟才真正意识到,李薇并非没有发出过声音。

而是他们全家人,包括他自己,共同默契地堵住了她的嘴,蒙上了自己的眼睛,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沉默和付出。

车内的空气仿佛变得稀薄起来。

张伟感到胸口闷得发慌,一种陌生而又迟来的情绪,从心底最深处翻涌上来。

那不仅仅是愧疚,愧疚感太轻微了。

那更像是一种深切的恐惧。

是对自己过去十几年那种麻木不仁、视而不见的生活方式的恐惧。

他低头看着自己紧握方向盘的这双手。

这双手,签署过价值上亿的商业合同,驾驶过几百万的豪车,佩戴过价值数十万的名表。

然而它们,似乎从未为李薇剥过一只虾,甚至可能从未在她疲惫时给予过一次有力的扶持。

“怎么不说话了?”

高雯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张伟纷乱的思绪。

张伟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他猛地一踩刹车,将车紧急停靠在了高架桥的应急车道上。

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整个人趴在了方向盘上,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没有哭出声。

但这种无声的崩溃,比嚎啕大哭更让人难受。

一种巨大而荒谬的自我厌恶感,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彻底吞噬。

高雯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目光望向车窗外闪烁的城市灯火,既没有伸手拍他的后背安慰,也没有说出任何安抚的话语。

她就那样静静地陪坐着。

她心里明白,有些心路历程,必须由张伟自己一步一步去走。

有些南墙,也只能由他亲自去撞得头破血流。

今晚所发生的一切,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04

高架桥上的夜风透过半开的车窗灌了进来,稍稍吹散了车内凝固沉重的空气。

高雯重新坐直身体,发动了汽车,没有再看张伟一眼。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最终停在了张伟所住的高档小区门口。

“我回去了。”高雯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张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想要说点什么。

也许是道歉,也许是解释。

但他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张伟,”高雯解开了安全带,眼睛依然直视着前方被路灯照亮的道路,“你今天所意识到的,可能仅仅只是最表层的问题。”

“不要再停留在这一层了,继续往下想吧。”

说完,她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拦下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张伟一个人坐在车里,久久没有动弹。

直到小区值班的保安走过来,好奇地敲了敲他的车窗玻璃,他才恍然惊醒,将车开进了地下车库。

电梯缓缓上升,楼层的数字不断变换。

张伟掏出钥匙,打开了公寓的房门。

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照亮了空旷而冷清的客厅。

这套公寓面积很大,装修豪华,并且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光洁的地板,沙发上摆放整齐的靠垫,茶几上没有任何杂物。

这是他花钱聘请的专业保洁阿姨,每周三次进行深度清洁的结果。

一切都井井有条,但却缺乏最基本的生活气息。

这里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高级酒店套房,而不是一个温暖的家。

张伟突然想起,以前和李薇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家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时候,无论他加班到多晚回家,客厅里总会有一盏灯为他亮着。

餐桌上也总是扣着保温罩,下面是他爱吃的、热腾腾的饭菜。

沙发上会随意搭着李薇的针织披肩,茶几上放着她读到一半的小说。

阳台上的各种绿植总是生机勃勃,鱼缸里的水也永远清澈见底。

在过去,他从未将这些细节放在心上,觉得理所应当。

但现在,他却无比清晰地认识到,那才是“家”应该有的样子。

而如今,这里只剩下干净、空旷和冰冷。

张伟走到沙发边,重重地坐了下去,身体深深陷入柔软的真皮沙发里。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两个字:妈妈。

他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动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05

“喂,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啊!”王秀兰的声音尖锐而刺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张伟,我问你,你弟弟今天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我听他说那个姓高的女人,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你弟弟好心好意请她吃饭,她就这个态度?”

王秀兰开口没有一句寻常的关心问候,也不问张伟是否安好,一上来就是兴师问罪,为林晓峰撑腰,并且直接将矛头指向了高雯。

“晓峰他今天……”张伟试图解释一下当时的情况。

“你别替那个女人说好话!”王秀兰粗暴地打断了他,“我告诉你,这种女人绝对进不了我们张家的门!一点规矩都不懂,还没结婚就敢给你弟弟脸色看,这要是真结了婚,那还不得骑到我们全家人的头上作威作福啊?”

张伟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再次回响起高雯在车里问他的那两个问题。

“你弟弟今天说的话,是代表了你们家大多数人的普遍想法吗?”

是的。

没错。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王秀兰的声音还在继续,喋喋不休。

“我左看右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小薇最好。”

“虽然她性格是内向了一点,不怎么爱说话,但是手脚勤快,懂得心疼人,更知道什么是规矩分寸。”

“哪像你现在找的这个,张牙舞爪的,光是看着就觉得不好惹,不是个善茬。”

“你当初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跟小薇离婚!”

“你看看小薇以前对你弟弟多好?你弟弟从小就特别爱吃她做的可乐鸡翅,所以她每次家庭聚会都会特意做这道菜。”

“你弟弟的那些衣服,哪一件不是她洗得干干净净、熨得整整齐齐的?你再看看现在你弟弟,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李薇。

李薇。

又是李薇。

在母亲王秀兰的嘴里,李薇所有的好,都体现在会做饭、会洗衣、会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小儿子这些方面。

李薇,仿佛成了一个工具,一个衡量标准,用来评判张伟身边出现的每一个女性。

张伟第一次感觉到一种生理性的恶心,从胃里翻涌上来。

“妈,你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挂电话了。”张伟的声音嘶哑,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这是什么态度!张伟,我告诉你,你赶紧跟那个姓高的女人断了,听见没有?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赶紧想办法把小薇给我追回来!女人嘛,哄一哄就好了,她难道还能真的不在乎这个家,不在乎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吗?”

张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然而张伟内心的喧嚣和波涛汹涌,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猛烈。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在偌大的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踱步。

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残留着李薇生活过的痕迹。

她亲自挑选并参与粘贴的墙纸,她跑了好多家店才选定的窗帘,她精心照料过的花草。

离婚之后,张伟更换了许多家具和装饰,试图彻底抹去李薇存在过的影子。

但总有一些细微的东西,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他还没来得及处理,或者下意识地忽略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书房角落里的那个储物柜。

柜子最上面,放着一个上了锁的旧皮箱。

那是李薇离开之前整理出来的物品。

她只带走了自己的身份证件和少量随身衣物,剩下的东西,她都说不要了。

张伟走过去,打开柜门,费力地将那个有些分量的箱子拖了出来。

箱子上的锁已经锈迹斑斑,他没有钥匙。

于是他去工具间找了一把螺丝刀,对着锁孔用力撬动。

“咔哒”一声,锁被撬开了。

箱子里装着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旧物。

几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相册,一个她大学时代用过的随身听,还有一些泛黄的信件和贺卡。

张伟随手拿起一本相册翻看起来。

里面是他们当年的婚纱照。

照片上的李薇笑得非常甜蜜,眼睛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轻轻抚过照片上她的脸庞,指尖传来一阵微妙的刺痛感。

他继续在箱子里翻找着。

在箱子的最底层,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硬壳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面是深蓝色的,没有任何花纹装饰,显得十分朴素。

张伟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李薇的日记本。

他早就知道她有写日记的习惯,但过去从未想过要去窥探。

他认为那是她的隐私,而且他一直以为,日记里记录的不过是些女人家的细腻心思和日常琐事,没什么好看的。

然而此刻,张伟的内心却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他迫切地想要打开它,看一看。

他想知道,在那些被他忽略的岁月里,李薇究竟在想些什么,有哪些感受是他从未察觉到的。

他的手心微微出汗,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鼓足勇气翻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

06

李薇的字迹十分清秀,一笔一划都写得清晰而工整。

日记的日期看起来并不连续,张伟随手翻到了中间的一页。

上面的日期显示,那是三年前的一个冬天。

他依稀记得那一天——是林晓峰的生日,家里照例举办了生日派对。

日记里这样写道:

“十二月十日,天气晴。”

“今天又是家庭聚会,给林晓峰庆祝生日。”

“我剥了整整三斤的基围虾,还有两只很大的帝王蟹。”

“剥着剥着,手指不小心被尖锐的虾枪划了一道口子,挺疼的,但是没有人注意到。”

“血珠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我赶紧跑到厨房用冷水冲洗,然后贴上了一张创可贴,又继续回到餐桌前剥虾。”

“张伟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满桌的菜肴,只是很随意地说了一句‘辛苦了’,然后就去客厅陪林晓峰打新买的游戏了。”

“他既没有问我累不累,也没有注意到我手指上贴着的创可贴。”

“我的辛苦付出,在他的眼里,似乎是一文不值的。”

就是这么短短的几行字,字里行间却充满了无奈和深深的失望。

张伟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脑海中的那个画面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那天,他的确是在和林晓峰一起玩新上市的游戏,玩得兴高采烈,不亦乐乎。

对于满桌的菜肴,他看见了,也的确说了那句自以为很体贴的“辛苦了”。

当时,他还觉得那句话充分表达了一个丈夫对妻子的感谢和认可。

他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李薇的手已经被划伤了。

他甚至努力回忆,都想不起来那天晚上李薇有没有吃过一只她自己剥的虾。

他只记得林晓峰和他的那些朋友们,将虾仁和蟹肉一扫而空,吃得津津有味。

张伟“啪”地一声合上了日记本,随手将它扔回了箱子里。

他猛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冲进卫生间,扶着冰冷的洗手台,开始剧烈地干呕。

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一股又一股酸涩的液体不断涌上喉咙。

他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无光,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镜子里的这张脸,陌生得让他感到害怕,甚至无法认同。

张伟人生中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这样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一个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妻子的所有付出,却连她手上那么明显的伤口都视而不见的、彻头彻尾的混蛋。

“我的辛苦付出,似乎是一文不值的。”

这句话像一个恶毒的诅咒,反复在张伟的脑海里回荡盘旋。

他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一遍又一遍地泼在自己的脸上。

然而那种刺痛心脏的感觉,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被冷水浇灭。

那不仅仅是愧疚。

而是一种更为沉重、更令人绝望的情绪。

是他对自己过去十多年婚姻生活的彻底否定。

卫生间里的冷水并没能浇熄他心头的火焰,反而让那种灼痛感变得更加清晰和强烈。

张伟彻夜未眠。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被撬开的旧皮箱,仿佛要把它看穿一样,就这样枯坐了整整一个晚上。

07

窗外的天色从浓重的墨黑,逐渐变为灰白,最后被清晨熹微的曙光彻底刺破。

他的大脑就像一台失控的老式放映机,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过去十年婚姻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那些曾经被他忽略、遗忘,或者认为理所当然的画面,此刻全都一帧一帧地浮现在眼前,清晰得令人感到窒息和恐惧。

他想起那个异常炎热的夏天,家里的空调突然坏了,维修师傅要第二天才能上门。

那天晚上闷热得如同蒸笼,李薇显然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早起时眼下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但她还是拿着蒲扇,在他身边扇了半个多小时,只为了能让他睡得稍微安稳一些。

而当时他醒来后,只觉得烦躁不堪,抱怨着“热死了”,然后便匆匆起床去上班了。

他还记得自己有一次得了重感冒,发烧发得迷迷糊糊,李薇特意向公司请了假,寸步不离地照顾他。

喂他喝水吃药,不停地用温水毛巾帮他擦拭身体降温。

等他退烧后,他说想喝点粥,李薇立刻钻进厨房,花了将近两个小时,耐心地熬制了他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

他喝完粥感觉好多了,然后便拿起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工作邮件,整个过程中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更没有说一句感谢的话。

还有一次,李薇为了赶一个重要的设计项目,在公司连续加班了半个多月。

项目最终成功完成,她拿到了一笔不错的奖金,心情特别好,还特意绕远路去买了张伟最喜欢吃的那家烧鹅。

她兴高采烈地回到家,想跟他分享这份喜悦,而当时他正因为工作上的不顺心,在电话里向林晓峰抱怨个不停。

她刚进门,他就很不耐烦地挥手,示意她不要打扰他。

那只她精心挑选的烧鹅,就那么被冷落在餐桌上,慢慢变凉,最后被塞进冰箱,再也没有人动过。

一桩桩,一件件。

过去的张伟一直觉得,那只是平凡日常的一部分,是生活本来的面貌。

现在他才幡然醒悟,那根本不是正常的生活。

那是李薇一个人,在面对整个家庭的索取和忽视,在进行一场孤独而漫长的战争。

而他,不仅是那个心安理得享受战争成果的人,甚至时不时地,还会在无形中从背后给她捅上一刀。

胃里再次翻江倒海,恶心感阵阵袭来。

原来,他过去所以为的“舒适区”,是建立在另一个人长期痛苦和默默牺牲的基础之上的。

张伟的那些自以为是和麻木不仁,都是靠着李薇用血汗和眼泪才得以维持的。

他拿起手机,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最终,他找到了高雯的聊天对话框。

他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道歉?显得太过轻飘飘,毫无分量。

解释?听起来都像是苍白无力的借口。

张伟的手指在键盘上胡乱地按着,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反复多次。

最后,他只发出了一句干巴巴的、近乎忏悔的话:

“我现在才明白,我以前,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信息发送出去的那一刻,张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此刻究竟在期待什么样的回应。

是想听到高雯的安慰吗?还是希望她能狠狠地骂自己一顿?

没过多久,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高雯回复的信息。

“你现在意识到这一点,并且向我道歉,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张伟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紧接着,第二条信息弹了出来。

“你真正应该道歉的对象,是那个曾经被你深深伤害过的人。”

“虽然现在道歉,可能也已经为时已晚,无法弥补什么了。”

看到这行字,张伟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羞愧难当。

是啊,他向高雯道什么歉呢?

高雯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清醒的旁观者,真正被辜负、被伤害的,是李薇。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第三条信息又紧随而至:

“张伟,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好好想清楚,未来你到底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以及想要和什么样的人共度余生。”

“不要再继续做别人的傀儡,活在别人为你写好的剧本里了。”

“傀儡”这两个字,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精准地刺中了张伟内心最脆弱、最不愿意面对的地方。

没错,他过去一直活在母亲王秀芬精心安排的剧本里,努力扮演着“好儿子”、“好哥哥”的角色,却唯独忘记了,自己还应该成为一个“好丈夫”。

他一把将手机扔到了沙发的另一端。

高雯的话,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将他最后的一层伪装也彻底剥开,让他赤裸裸地面对血淋淋的现实。

道歉没有用,忏悔也没有用。

现在他最需要的,是弄清楚全部的事实真相。

日记本里所记录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冰山之下的巨大阴影里,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绝望和痛苦?

他必须找到答案。

张伟再次拿起手机,翻开了通讯录。

他的手指在一个名字上停留了很长时间,犹豫不决。

刘倩。

李薇大学时代最好的闺蜜,也是他们结婚时的伴娘。

她们曾经是无话不谈的亲密朋友。

张伟和刘倩的丈夫,曾经也是关系很铁的哥们。

两对情侣,曾经亲密如同一家,离婚后,这两层关系彻底断裂。

张伟整整两年未曾与她联系,他不知该如何启齿,但已别无他法。

08

张伟的手指在刘倩这个名字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五六声,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接听、准备放弃时,听筒里传来了一个略显疏离的女声。

“喂?”

“刘倩,是我,张伟。” 张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和疲惫。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刘倩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冷淡了。

“哦,是你啊。有事吗?”

“我想……我想问问,你最近有李薇的消息吗?她……她过得怎么样?” 张伟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费力。

刘倩在电话那头似乎冷笑了一下。

“张伟,你现在才想起来关心薇薇过得好不好,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我……” 张伟一时语塞,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她过得很好,非常好。” 刘倩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比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好一千倍,一万倍。”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张伟的心脏。

他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

“我……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蛋,我……” 张伟试图解释,但话到嘴边又显得无比苍白。

“打住。” 刘倩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张伟,你不用跟我忏悔,你的忏悔对我、对薇薇,都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那就请你离她的生活远一点,不要再打扰她。这就是你能为她做的最好的事了。”

“我不是想打扰她!” 张伟急忙辩解,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我只是……我只是想搞清楚一些事情。我想知道,过去那些年,我到底……到底有多对不起她。”

刘倩再次沉默了。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张伟能听到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背景音,似乎是键盘敲击的声音,还有轻微的叹息。

“张伟,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刘倩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不再是单纯的冰冷和讽刺,“知道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你更难受。何必呢?”

“我必须知道。” 张伟握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刘倩,算我求你了。有些事堵在我心里,我快喘不过气了。我想知道我到底错在哪里,错得有多离谱。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久到张伟以为刘倩已经挂断了电话。

“下周三下午三点,市中心那家‘时光咖啡馆’,靠窗的位置。” 刘倩终于再次开口,报出了一个时间和地点,“我只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还有,这件事不要让薇薇知道。如果你敢让她知道,或者事后去骚扰她,我保证你会后悔。”

“好!我一定准时到!我保证不会让李薇知道!” 张伟连忙答应,生怕对方反悔。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张伟缓缓放下手机,后背已经惊出了一层薄汗。

与刘倩的这番简短通话,让他更加确信,在李薇沉默寡言的表象之下,一定隐藏着许多他从未知晓、甚至从未试图去了解的痛苦。

而揭开这些伤疤的过程,注定不会轻松。

接下来的几天,对张伟来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煎熬。

他无法集中精力工作,开会时经常走神,下属汇报的内容左耳进右耳出。

母亲王秀兰又打来几次电话,中心思想无非是催促他尽快与“那个没规矩的女人”分手,并想方设法“把懂事的小薇找回来”。

弟弟林晓峰也发来好几条长长的语音信息,用夸张的语气抱怨那天聚餐后,他被朋友们嘲笑了很久,说他哥哥找了个“祖宗”回来,让他这个做弟弟的很没面子。

要是换作以前,张伟可能会心烦,可能会敷衍,但最终大概率还是会顺着母亲和弟弟的意思,选择息事宁人。

但现在,高雯那尖锐的问题,日记本上那短短几行字,像魔咒一样日夜萦绕在他心头。

他开始用一种全新的、近乎冷酷的眼光,去审视母亲和弟弟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要求。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那些话语和要求背后,隐藏着何等根深蒂固的自私和控制欲。

而他,过去竟然是这套体系最忠实的维护者和受益人之一。

这个认知让他不寒而栗。

周三下午,还不到三点,张伟就提前半小时来到了“时光咖啡馆”。

他选择了最角落、最不引人注意的一个卡座,点了一杯最苦的美式咖啡,却一口也喝不下去。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咖啡馆的入口,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手心不断渗出冷汗。

两点五十八分,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了。

刘倩穿着一身干练的米白色西装套裙,拎着公文包,脚步生风地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在店内扫视了一圈,很快锁定了张伟的位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径直走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你很准时。” 刘倩将公文包放在旁边的座位上,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也一样。” 张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得厉害。

服务生走过来,刘倩只要了一杯柠檬水。

等服务生离开后,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张伟。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我们只有一个小时,我希望你问的问题有点价值,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张伟被她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原本在脑海里反复演练过许多问题,此刻却觉得每一个问题都显得那么愚蠢和肤浅。

“我……我想知道,李薇跟我离婚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他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最核心的问题。

刘倩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张伟,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离婚协议是你签的字,法律程序是你们一起走的。你现在来问我真正原因?”

“我知道是我签的字!” 张伟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引得旁边一桌的客人侧目,他立刻压低了声音,“当时……当时我觉得她就是无理取闹,觉得她不可理喻!我觉得我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可现在……现在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离开得那么决绝,什么都不要,这不像她。”

“不像她?” 刘倩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眼神里的讽刺意味更浓了,“张伟,你口中的‘她’,到底是谁?是你想象中那个应该逆来顺受、任劳任怨的李薇,还是真实的、有血有肉、会哭会痛的李薇?”

张伟再次被问住了。

“看来你从来不了解真实的她。” 刘倩靠向椅背,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眼神望向窗外熙攘的街道,仿佛陷入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