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的一刻他拎着一包辣椒面冲进来,几个人从逼仄的房间把我架出去,钻进一辆面包车后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把我抱得很紧,耳边只有一句话被他重复着,没事了跟哥回家。
我和Z哥只差一年多,小时候我刚出生母亲身体还在恢复他就跟着奶奶睡,家里人说那阵子他睡前总哭,说妈妈是我一个人的妈妈,我揣着这些碎片长大,总觉得他心里有点结,一直拿我撒气也说不清是爱还是怨。

我们小时候天天拌嘴,他少话却很会整我,我把分到的苹果藏小碗里不舍得吃,过几天拿出来像被啃过一圈我当场抱着碗哭,夏天晒着看动画时忽然天花板掉下一条毛毛虫我吓得跳起来,他躲在门口笑到直不起腰,我抓着小板凳追他满院跑。
真正让我心软是在一个深夜,小学毕业那年我高烧起不来摔到地上,屋里只有我一个人冷得发抖,意识黏糊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耳边叫我,醒来已经在病房里他靠着椅子睡得歪着脑袋,他揉眼睛开口第一句话是你重得像块石头我差点拖不动,我气得想掐他又忍不住笑。
到了初中我像脱缰,小团体逃课早恋泡网吧,父亲常年外地母亲忙着夜班,最勤快的却是Z哥,他高三个子高学习好会被女生围着看,他却总站在我们教室门口只盯我,还在我通讯录备注成小爸爸,我每次被他揪回教室都想翻他白眼。
有一次我们在网吧被他和母亲逮到,我冲他喊你凭什么管我他毫不犹豫地说我是你哥,母亲红着眼说他要高考你别拖后腿,他只说你再逃我还会找你,那天回去我第一次觉得愧疚,开始把心收回来。
他考得很好据他说分数过了六百三十,我等出分那几天居然失眠,他挂电话故作沉脸我差点哭出来,他敲我的脑袋让我有点信心,后来他去了东部的大学我在车站抱了他一下他说大学很有趣但前提是你得考进来。
我最终只在中部城市读了个普通院校,他在外面读书几年却像个小金库,手机平板相机几乎都他给我置办,同寝室的人笑我有个宠妹狂魔,我慢慢相信原来母亲说的那句等你长大就懂是真的。

大二暑假我被初中同学拉去南方海边的城市做所谓实习,到了才知道是传销组织,他们收走我的证件和手机不让我睡觉,吃饭要拍掌唱歌还要给所谓领导洗脚,我试过反抗被扇了一巴掌,对方按免提让我骗父母我在另一座城市,我心里默念父母和哥哥都会在乎我,然后开始装作听话等待时机。
转机来自组织里的一个小头目,他偶尔心软把我父亲和我哥的电话记了下来,后面几天我刻意靠近门口盼着奇迹,那天他们真的来了,Z哥和几个青年冲进来像风一样,辣椒面捏在他手心准备防身,我们一路跑上车他让我说句话我喉咙一紧靠在他肩上哭到没力气。
去派出所报案后那处窝点被查封,警察批评他太冒险他说收到消息只怕我被转走,父亲和他这段时间在沿海和珠三角来回跑了几千公里,他们一个一个找人打电话问路,我想起那包辣椒面才明白他冲进去前也怕只是更怕错过我。
回家后母亲见到我眼泪没停,父亲抱着我哽咽得像孩子,真正的阴影却在之后才显形,我不愿出门晚上睡不着看到饭就反胃,医生说是强烈应激反应伴随情绪问题,Z哥替我请了假推掉已经签好的工作在家陪我,他说工作可以再找可我只有一个。
我们每天早晨去菜市场看鱼跳水看辣椒发亮,他把香菜塞我手心让我闻味道,我从那些鲜活的颜色里一点点恢复,他常聊起我小时候爱爬院墙,他在下面跟着担心接不住我,我忽然就懂了我们之间那根看不见的线,总是在危险时被他握在手里。
等我能一口气吃掉半个西瓜能喊他丑哥起哄时全家才真的松了口气,他笑着和父母说把他们的女儿找回来了,我也开始学着设边界和自救,陌生邀约先查资质共享定位给家人,据警方和媒体的常识提示很多非法组织会打着实习兼职的旗号接人,这些提醒不多不少刚刚好。
后来五年过去我们分别在两座城市忙碌,偶尔工作出差见面他开车载我路过一条街我看见了家乡的锅盔店隔着车道喊了一声,他绕到前面找车位跑回去给我买了两个还冒热气,我笑他把我当小孩他说你爱吃我就买,原来长大的最好部分不是谁变强而是我们依然能照顾彼此,谢谢你Z哥,余生就这么互相提气互相拉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