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建国初一暗娼惨死在家,熟知的两位情人嫌疑均被排除,民警仅靠一节表链破案:还藏着第三位情人,是个特务......
01 秦大娘的报案
1950年11月,上海龙门路派出所的门帘被一只粗糙的手猛地掀开,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闯了进来。
“小吴同志!小吴同志!出大事了!”
来人是秦大娘,一个心宽体胖的中年妇女,嗓门亮,心眼也亮。
她不仅是街坊邻里间的“万事通”,更是居委会里一根扎得最深的顶梁柱。
在那个鱼龙混杂、敌我难辨的特殊年代,秦大娘这种“群众的眼睛”,比一百个训练有素的便衣还要好用,她们织就了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不知让多少潜藏在阴暗角落里的特务、间谍无所遁形。
正在整理卷宗的年轻民警小吴一抬头,就看见秦大娘额头上亮晶晶的汗珠。
他赶紧起身,想去倒杯水,却被秦大娘一把攥住了胳膊。
“别倒水了!走,走,赶紧跟我走!”秦大娘喘着粗气,脸颊因为急促而涨得通红。
“秦大娘,您慢点说,到底什么事儿啊?我跟您走也得跟我们头儿说一声不是?”小吴被她拽得一个趔趄。
秦大娘连坐都顾不上,压低了声音:“住我们家对门那个车晓蓉,你晓得伐?”
小吴脑子里过了一遍,点了点头。
车晓蓉,那个身段妖娆、独居在三层小楼里的女人,整条街的男人路过她家门口时,眼神都会不由自主地飘过去。
“她那个相好的,那个骈头,有问题!”秦大娘斩钉截铁地说。
她三言两语,把事情的经过像倒豆子一样全倒了出来。
今天一早,她送完小孙子上学,回家路上刚拐进巷子口,就看见车晓蓉那个叫凌显昆的情人,脸上挂着一丝油腻的笑,手里拎着花花绿绿的糖果纸包,熟门熟路地进了车晓蓉的公寓。
秦大娘没太在意,这种事儿见得多了。
可她回到自己家中,屁股还没坐热,也就十来分钟的光景,就听见对面门响。
她下意识地往窗外一瞥,正好看见凌显昆魂飞魄散地从公寓里冲出来,脸色煞白。
他慌不择路地跑了几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要命的事情,又猛地刹住脚,一咬牙,竟然又折了回去!
这一下,秦大娘的警惕性彻底被调动起来。
她悄悄站到自家窗帘后面,死死盯住对面的动静。
没过一分钟,凌显昆再次冲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他刚进门时拎着的那个糖果包,出来后还做贼心虚地把公寓门给带上,左右张望了一圈,确认没人注意,快步蹿进了巷子深处,转眼就没了踪影。
“小吴同志,我跟你说,这姓凌的绝对有问题!”
秦大娘语气笃定,“那样子,就跟咱们上个月抓的那个偷金库的贼一模一样!不,比他还慌!”
小吴的表情严肃起来。
他立刻将秦大娘的描述原原本本地汇报给了他的师父,钱刚。
钱刚正陷在办公室那张破旧的藤椅里,双眼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为了配合市局调查一个特大案件,他已经整整一夜没合眼,脑袋里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重而混沌。
然而,当他听完小吴不到五分钟的复述后,那双疲惫的眼睛里猛地射出一道锐利如鹰隼的光。
“不对劲。”
他用沙哑的嗓子挤出三个字,随即猛地站起身,“小吴,你马上跟秦大娘去现场!立刻!马上!”
小吴带着秦大娘,一路小跑赶回车晓蓉的公寓。
那是一栋带小院子的三层小楼,在这片普遍低矮的民居里显得有些鹤立鸡群,正如它的主人一样。
公寓的铁门紧锁着。
小吴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是从外面反锁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钱刚师父的预感正在一步步应验。
他抬手“砰砰砰”地用力敲门,同时大喊:“车小姐!车晓蓉!在家吗?”
里面死一般寂静,只有敲门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回响。
此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周围的邻居听到动静,都探头探脑地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一个二十出头、身手矫健的小伙子挤上前来,自告奋勇地对小吴说:“警察同志,我能爬上院墙外那棵大槐树,从二楼窗户看看里头的情况!”
小吴内心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看了一眼那几乎与二楼窗户平齐的粗壮树干,咬了咬牙,点头同意了。
那年轻人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三下五除二就蹿上了树,扒着树杈凑到窗前往里瞧。
只看了两眼,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像是见了鬼一样,对着树下一众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人,扯着嗓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哎呦我的娘——车晓蓉死了!”
这一嗓子,如同在平静的油锅里丢进了一块冰,整个街道瞬间炸开了锅。
人群像潮水般向公寓门口涌来,嘈杂声、惊呼声、议论声汇成一片。
小吴不得不庆幸,凌显昆那个自作聪明的举动——他把门锁上了,否则现场早已被破坏得不成样子。
“我去所里喊人!”
秦大娘说完便拨开人群,又是一路小跑冲向派出所。
小吴则死死守住大门,拉起一道人墙,等着师父钱刚的到来。
没过多久,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钱刚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市局分派下来的三名经验丰富的刑警:带队的黄天明,沉稳干练;女刑警许秋华,心思缜密;还有年轻力壮的廖东,行动力极强。
黄天明下车后,与钱刚简短交接了情况,立刻拉起了警戒线,疏散了看热闹的人群。
约莫半小时后,法医也提着勘察箱赶到了现场。
一切准备就绪,黄天明才示意请来的开锁匠上前。
“咔哒”一声轻响,门锁被打开。
凶案现场,终于在众人面前揭开了它狰狞的面纱。
黄天明一马当先,带着许秋华和廖东直奔二楼。
爬树青年没有看错,车晓蓉趴在卧室那张宽大的席梦思床上,身体已经僵硬。
她身上那件真丝睡衣被鲜血浸透,颜色深沉得发黑,大半张床都凝固着暗红色的血迹,仿佛一朵盛开到极致的死亡之花。
她的颈部,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颈动脉被一刀割断,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凶手显然是个冷静到可怕的惯犯,在动手后,迅速用被子裹住了她的脖颈,防止喷溅的血液弄脏自己。
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天半夜12点左右。
勘察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
法医在给车晓蓉做初步尸检时,有一个细微的发现引起了他的注意。
车晓蓉的指甲修剪得非常整齐,涂着鲜红的蔻丹,但在她右手食指的指甲缝里,竟然嵌着一根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金丝线。
这根金丝线色泽光亮,质地考究,绝非寻常衣物上的线头,极有可能是死者在临死前,与凶手发生搏斗或拉扯时,从对方的衣物上死命勾拽下来的。
现场勘查继续。
凶手十分狡猾,脚上应该穿着鞋套,没有在光滑的地板上留下任何血脚印。
更令人心惊的是,根据尸检结果,车晓蓉生前没有被迷晕,没有喝醉,意识完全清醒,却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就被一击毙命。
这只有一种解释:凶手是她非常熟悉,并且毫无防备的人。一个她信任到可以让他(或她)在深夜接近自己,却没想到对方手里拿着的不是温情,而是索命的屠刀。
这个心理素质极强、反侦察能力一流的凶手,到底是谁?
车晓蓉这样一个周旋于男人之间的交际花,怎么会和如此可怕的人物扯上关系?
要解开这个谜团,必须从她的过去开始查起。
02 交际花身世
警局的档案库里,车晓蓉的资料只有薄薄一页,但字里行间却勾勒出一个被时代和命运碾压的悲剧女性形象。
车晓蓉,32岁,无业。
她的身世,说起来令人唏嘘。
母亲本是书香门第的小姐,无奈家道中落,父母早亡,寄人篱下的生活磨掉了她所有的清高与傲气,只剩下对金钱和地位病态的渴望。
她将自己的人生全部押注在“嫁个有钱人”上,费尽心机,终于攀上了一位沪上糖业大佬的公子。
可惜,她最终也只是个见不得光的情妇。
费尽心机生下的车晓蓉,也只是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女。
孩子的降生并没能换来名分,只换来了大佬一笔丰厚的分手费——一栋房产,两处铺子,以及一笔不菲的现金。
车晓蓉的爷爷绝不承认这个孙女,断了她母亲嫁入豪门的所有念想。
人生的赌局输得一败涂地,车晓蓉的母亲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女儿身上。
她咒骂她投错了胎,不该是个女儿身,幻想着如果生个儿子,或许命运就会截然不同。
她拿着那笔分手费开始醉生梦死,挥霍无度,终日沉溺于鸦片的烟雾缭绕之中。
但或许是骨子里那点书香门第的残存记忆,她对车晓蓉的教育却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严苛。
她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逼着车晓蓉去上学,甚至亲自用戒尺抽打着教她练字、作画。在母亲病态的督促下,车晓蓉竟然真的在书画上有了不俗的造诣。
然而,再多的墨香也掩盖不了金钱的铜臭。
母亲死于过量吸食鸦片,家产早已被她败光,若不是死得早,恐怕连这栋栖身的公寓都保不住。
跟着这样的母亲长大,车晓蓉学不到任何谋生的本事。
母亲唯一留给她的“好东西”,就是一张继承了两人优点的漂亮脸蛋,和一副天生妖娆的玲珑身段。
她从小就从母亲的癫狂与毁灭中悟出了一个“真理”:钱,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好东西。没有钱,一个女人在上海滩,活得还不如路边的一条流浪狗。
这种扭曲的价值观,让她即便有着出色的成绩和一手好字画,也心甘情愿地选择了一条最古老、最便捷的道路——做男人的附属品,用美貌和身体去换取她所渴望的一切。
解放前,她的情人如走马灯般换个不停。
解放后,社会风气大变,她也收敛了许多。
在邻居们的印象里,最近一年多,经常出入她公寓的男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某商行的销售员,凌显昆。
另一个,是某木材行的老板,名叫杜有为。
案情调查的第一个焦点,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这两个男人的身上。
03 迷雾重重的关系网
第一嫌疑人:胆小怕事的情人凌显昆
市公安局分局的审讯室里,灯光惨白,将凌显昆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照得如同死人。
廖东把他从家里“请”来的时候,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这个男人,既好色又怕老婆,典型的“窝里横,外面怂”。
他那点微薄的私房钱,几乎全填进了车晓蓉这个无底洞里,而他那位悍妻,对此一无所知。
此刻,面对黄天明和廖东冰冷的目光,凌显昆的心理防线早已全线崩溃。
他哆嗦着,像筛糠一样,不等刑警开口,就竹筒倒豆子般把一切都交代了。
他的说辞,与秦大娘的观察惊人地一致。
今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样,揣着刚发的奖金和买给车晓蓉的糖果,兴冲冲地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公寓的门。
他以为会看到一个睡眼惺忪的美人,可迎接他的,却是满屋的死寂和浓重的血腥味。
当他冲上二楼,看到趴在血泊中的车晓蓉时,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不是没想过救人,可他伸手探了探车晓蓉的鼻息,触手一片冰凉,早已没了呼吸。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跑!绝对不能和这件事扯上任何关系!否则,老婆那边没法交代,警察这边更是说不清!
他魂飞魄散地跑出公寓,可没跑多远,一个更让他惊恐的念头跳了出来——他带来的那包糖果还扔在床头柜上!那上面有他摸过的痕迹,是他来过的铁证!
这个发现让他亡魂大冒。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一咬牙,又硬着头皮折返回去,抓起那包糖果,慌乱中还不忘把门从外面锁上。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没人发现,尸体晚几天被找到,警察就不会怀疑到他这个“许久未曾露面”的情人身上。
他自作聪明的表演,却没想到被秦大娘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我……我进门的时候,大门和她卧室的门……都是虚掩着的。”凌显昆结结巴巴地补充道,试图证明自己不是第一个发现者。
黄天明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警方对凌显昆的背景进行了快速调查,档案清白,邻里对他的评价也是胆小怕事,养个情妇已经是他这辈子干过最出格的事。
让他去杀人,尤其用那么残忍利落的手法,他既没有那个胆量,也没有那个能力。
那么,会不会是他的老婆因嫉妒而报复杀人?
这个推测很快也被排除了。
邻居们都知道,凌显昆的老婆是个左撇子,与法医判断的凶手惯用右手不符。
而且,她是个出了名的马大哈,丢三落四,连接送孩子都经常搞错时间。
这样一个粗心大意的女人,很难想象能策划并实施如此缜密、冷静的谋杀。
凌显昆的嫌疑,被大幅度降低了。
第二嫌疑人:精于算计的情人杜有为
另一路,黄天明和许秋华则直接找上了木材行老板,杜有为。
与凌显昆相比,年近五十的杜有为显然是另一类人。
他的背景要复杂一些,在旧社会开木材行,迎来送往,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打过交道,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江湖。
然而,他的家庭关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他家财不薄,却没有三妻四妾,与原配夫人的感情据说还相当不错。
黄天明和许秋华登门拜访时,杜家正热闹非凡,原来当天是杜有为二女儿的二十岁生日。
当两名身穿制服的刑警出现在门口时,满屋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杜有为倒是镇定,他挥退了亲戚,将刑警请进了书房。
面对黄天明的询问,杜有为提供了一个堪称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案发当晚,他根本不在上海,而是在从武汉返回上海的货轮上。船上的船员、同行的客商,人证多得是。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杜有为点上一根雪茄,慢条斯理地说。
一旁的杜夫人更是坦然得不像话。
她端着茶盘进来,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讥诮的笑意:“黄警官,你们不用怀疑我。我嫁给老杜那天起,我俩就约法三章:他在外面怎么玩,我不管;但有两条底线,一不能把私生子弄出来,二不能把野女人带回家。这么多年,他还算守信用。”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语气里满是洞悉一切的了然:“再说了,你们不了解老杜,他这个人,抠门到家了。让他给儿女花钱,他眼睛都不眨,可给外面的女人花钱,那些什么珠宝首饰、名家字画,十件里有九件是地摊上淘换来的假货。”
杜夫人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话锋一转,变得锐利起来:“旧上海那么乱,有钱想弄死一个孤家寡人,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那时候我都没动过手,现在天下太平了,我去对一个对我没任何威胁的暗娼动手?黄警官,你觉得我像是享福享腻了,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人吗?”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让黄天明和许秋华都暗自佩服这个女人的精明。
杜有为也顺势补充,他外面不止车晓蓉一个相好,足足有四个。
车晓蓉算是最“懂事”的一个,从不多要钱,也从不给他添麻烦。
而且因为这次去武汉出差,他已经快一个月没去找过车晓蓉了。
至于凌显昆这个名字,他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两条最重要的线索,似乎都走进了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