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轨,如今是公认的关系里最具破坏性的大敌。被出轨的人往往感到信念崩塌、尊严粉碎,陷入自我怀疑与深度背叛的痛苦中。
所以,“一次不忠,终身不用”成了许多人信奉的信条,他们将出轨视为婚姻中绝不可逾越的终极红线。
但在现实生活中,出轨者的结局却和网络上的舆论声势大不相同。
我们见过太多例子:一方多次出轨,另一方却绝不离婚,只要出轨者回头,日子就能照旧过下去,这让人匪夷所思,无法理解到底是为什么。
最近我就听到一个故事,因为男人屡次出轨,女人痛苦地割腕,可是男人一回头,女人就原谅了对方。
这里的男人连忠诚的底线都屡次践踏,带给伴侣无尽的、循环的痛苦,完全看不到变好的希望。
女方都痛苦到割腕了,说明她在关系里感受到的是极度的绝望与伤害。这样还能原谅,在旁人看来,她得多懦弱、多依赖男人?简直让人想骂一句“软骨头,烂泥扶不上墙”。
但如果深入分析当事人的心理,情况要复杂得多。
在许多人看来,忠诚是一段关系里不可撼动的核心价值,如果有人连这个都不在意,那关系就失去了存在的根基。
而实际上,许多人各自有独特的价值权衡系统。
当伴侣出轨后,他们在特定的心理模式与结构性困境下,经过利弊权衡,认为“留下”比“离开”更能维护其核心生存利益与心理安全。
所以对她们来说,原谅,也是她们个人现实中的“系统最优解”。

具体来说,驱动人们选择原谅或留下的,主要可以归结为以下四层现实考量,它们像一套复杂的算法,在当事人脑中反复运算,最终算出了“留下”这个结果。
1系统枷锁:困于
“结构性依赖”的套中人
我们身处在社会中,常常感到身不由己,像是被一张由经济、法律、社会观念和家庭责任编织成的、看不见的网制约着,让我们无法随心做出决定。
我们以为自己有自由意志,但很多时候,在关系里得不到任何滋养还不敢离开,不是因为太“爱”对方,而是因为离开的成本和恐惧,远超于忍受痛苦的代价。
比如,随着年龄增长,适龄者被社会约定俗成地认为要结婚生子、安定下来。
离婚,则意味着要撕掉“婚姻成功”的社会标签,可能面临“人生失败”的指摘,在家族和社交圈中成为被议论、被同情的对象。
对于许多人,尤其是生活在传统环境中的女性,这种社会性压力是实实在在的。
有的人是长期脱离职场,一直困在家庭角色中,尤其是女性如果做了全职主妇,带来的不仅是经济上的被动,还有她角色性的困境。
没有工作、没有事业的她,如果离了婚,没有了妻子的身份,她还能是谁呢?
做个“贤妻良母”,即便要忍受伴侣出轨的痛苦,起码给了她身份认同感,提供了一个被社会广泛认可的价值坐标和赖以生存的生活框架。
离婚则意味着要将这套运行多年的“系统”格式化,面对“我是谁”、“我的价值何在”的虚空,这种存在性恐惧有时比面对一个不忠的伴侣更为可怕。
有的人则是害怕“离婚者”身份带来的隐性歧视,无论是在职场晋升、还是未来再次进入婚恋市场,都可能面临无形的阻碍与贬低。
还有的人则是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视为高于个人幸福的绝对责任与道德使命。
他们太害怕单亲环境可能带给孩子的情感伤害、教育资源缺失或社会歧视,因此无论如何都要维持家庭的“外壳完整”,认为这是自己必须完成的牺牲。
也就是说,他们被各种结构性力量“套牢”,个人的情感需求,在角色意义、社会名誉与母职责任面前,被迫退居次席。
不离婚,是在这套系统中寻求自我保护的最稳妥路径。

创伤磁力:
痛苦识别障碍者
第二重考量,则源于他们内在的心理模式,有的人是早期经历塑造的情感“导航系统”出现了偏差。
我们旁观者都能看出这个人在关系中很痛苦,这段关系、这个伴侣很不值得。
但是对于一些经历过早期情感创伤,比如经常被忽视、被贬低、成长于父母冲突不断家庭的人来说,他们很可能识别不出来这是伤害,不觉得自己真的在受苦。
因为不确定是不是伤害,当然不能决绝离开了。
他们可能有着很低的自尊感、价值感和配得感,内心深处认为自己“本来也没那么好”,“根本不配”拥有一个忠诚、健康、对他们尊重的伴侣。
甚至对他们来说,自己“有人要就不错了”。那个人出轨又怎样呢?即便出轨都没有离开自己,这岂非也是一种另类的“不离不弃”?一种扭曲的“爱”的证明?
对于他们来说,离开一段纠缠很久的关系,就像被父母抛弃的婴儿一样,充满了被遗弃的无助和存在性恐惧,那才是真正无法承受的痛苦。
相比之下,熟悉的关系模式即使充满痛苦,反而带来一种诡异的“安全感”。
也就是说,他们因为缺乏被平等、尊重、健康爱待的经验,根本建立不起识别真爱、尊重与情感剥削的“内在标准”。他们分不清谁是真为自己好,谁是在打着爱的旗号进行情感掠夺。
他们也不知道,离开后自己完全有能力去创造、去建立一段更健康的关系,过上一种更平静、更自我尊重的生活。
因为那种陌生的“好”,在他们的经验地图上是空白,甚至因为陌生而显得可怕。
这就好比一个自幼在灰暗屋子里长大的人,会认为世界本就是昏暗的。当有人告诉你外面阳光明媚,你反而会觉得刺眼、不适,宁愿退回熟悉的阴暗里。
3精明计算:执行
“多维损益分析”的操盘手
如今,这一类发现出轨却不离婚的人占比越来越多了。
这类人清醒地知道,婚姻中不光有感情,更是一个包含经济、育儿、养老、社会资源与情感支持等多维利益的“合资公司”。
对这类人来说,被背叛固然让人痛苦,但当权衡关系中的其他各种现实权益时,情感忠诚便不能永远摆放在绝对第一位了。
他们可能需要伴侣的经济支持来维持优越的生活水平;
可能需要对方的社会人脉来支撑事业;
可能需要一个“完整家庭”的招牌来获取某些实际利益;
也可能共同养育孩子、赡养老人,形成了难以分割的责任共同体。

对他们来说,被出轨确实也会痛苦,但是至于是否要原谅伴侣,是否离开,则取决于他们全面审计。
他们会评估这次出轨的性质,看看是偶发性错误还是长期模式,会评估这次出轨的破坏性有多大、是否有修复的可能、对方悔过的诚意与行动如何。
同时,更要计算如果离婚,将面临怎样的资产清算损失、现金流中断风险、社会名声波动以及子女抚养的长期成本。
他们更多是把伴侣当作现实生活的“合伙人”,并可以将关系中的“浪漫之爱”与“现实合伙功能”进行主动分离。
只要对方不破坏核心的合作条款,比如对方如果可以持续承担家庭责任、维护共同经济利益,那么情感上的背叛可以被划入 “可管理的风险范畴”。
我们经常说这类人和伴侣的关系是“各取所需”,他们的原谅并不是懦弱,实质上是对关系核心契约的评估和妥协。
这类人的特点在于极度理性和目标明确,他们的选择是在复杂现实系统中,经过精密计算后“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战略性决策。
4主动重建:创伤后成长的建设者还有一类人,是极少数的“创伤后成长的建设者”。
他们不认为出轨就一定是宣判关系死亡的灾难性事件,但也不会毫无根据地、天真地相信伴侣一定会“改邪归正”。
他们的核心特质在于把关系的主动权拿回自己手中。
在遭遇背叛的巨大冲击后,他们会进行深度评估:
评估伴侣悔过的真实意愿与具体行动,评估双方是否都有能力和意愿去直面关系中早已存在的问题,如沟通失效、情感疏离问题等,来决定是否要参与关系重建。
如果评估的结果是积极的,他们可能会选择原谅,但这不是简单的回到过去,而是将这次痛苦的出轨危机,视为一次迫使关系“系统重置”的契机。
他们会借此推动建立新的规则、更深的沟通模式,以及更具觉察的相处方式。
他们的原谅,不是忍辱负重,在巨大的创伤之后,勇敢地面对自己内心的空洞、创伤,审视并修复自身可能存在的依赖模式或情感盲区,并会主导推动关系向一个更健康、更平等的新阶段演变。
当然,他们的伴侣也愿意配合,并且会为回归做出实质性的补偿和改进。

以上我们说到的这几种类型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们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而是经常相互融合、动态交织,共同作用于一个人的最终决定。
比如说,一个识别不出痛苦的人,可能也同时是一个困在自己角色中的人,他又不能确定伴侣对自己的伤害,又害怕独自面对离婚后的困境,那么当然不敢离开。
这些选择其实没有优劣之分,为了自己的目的留下,也可能得不到想要的;
为了逃离痛苦而离开,也可能在现实中碰壁。
所以问题的关键从来都不是“留下”还是“离开”这个选择本身,而是在做出选择之后,你如何行动。
选择,只是一个新阶段的开始。
选择留下后,是走向更具建设性的关系重建,还是陷入更深的消耗与痛苦,取决于你是否有清晰的边界、明确的修复目标,以及将选择转化为积极行动的能力。
相比之下,关系中如果包含了第四种“主动重建”的成分,那么这段关系在经过淬炼后,可能会有机会走向一种更稳定、更深刻的新阶段,因为它建立在双方清醒的认知与共同改变的意愿之上。
所以,能原谅出轨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的选择,很少是源于单纯的爱或恨,而是一场在情感、生存、社会与心理安全之间的复杂权衡。
理解这份复杂,并非为出轨开脱,而是为了看见每一个看似“不可理喻”的决定背后,那具体而微的人的处境。
当我们不再简单地用“懦弱”或“坚强”来评判,或许才能更接近关系的真相,也更能看清自己在这张复杂的关系之网中,真正的位置与可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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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发知乎平台:陈曼、王筱、张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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