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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姑很奇怪,自从大姑父去世后,她就不愿意在老家待了,说一回屋就害怕,躺在俩人一

我大姑很奇怪,自从大姑父去世后,她就不愿意在老家待了,说一回屋就害怕,躺在俩人一起的床上还睡不着觉……现在正闹着要去女儿家住呢,因为儿子儿媳都在外打工赚钱,孙子也在外地上学。 表姐家在县城老家属院,两居室,表姐夫跑运输常不在家,上初中的外甥女住另一间屋,大姑去了就只能睡客厅沙发。 头天晚上表姐铺沙发垫,大姑蹲边上瞅着,手直搓围裙角:“要不俺还是住旅馆吧,这沙发窄,你明早起不来做早饭。” 表姐把枕头拍得嘭嘭响:“妈你说啥傻话,旅馆能有闺女家舒坦?明早俺给你煮鸡蛋,就像你以前给俺煮的那样。” 夜里表姐起夜,看见客厅灯亮着,大姑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摩挲着那个掉漆的搪瓷缸子——那是大姑父年轻时在砖窑厂得的奖,缸子沿儿都磕出了豁口。 第二天表姐下班,刚掏出钥匙就闻见葱花味,大姑系着表姐的花围裙,在厨房灶台前转悠,锅里煎着馒头片,油星子溅在手背上,她也没躲。 “妈你咋不叫俺?”表姐抢过锅铲,看见大姑手背上红了一片。 大姑往围裙上擦手:“俺瞅你上班累,想让你进门就吃口热乎的。以前你爸在,俺也是这样等他从窑上回来。”说着声音低了,转身去端碗。 周末表姐收拾储藏室,翻出个铁皮饼干盒,里面是大姑父的旧照片,黑白的,穿中山装,站在县城老电影院门口,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 大姑凑过来看,手指点着照片边角:“这是你爸头回领俺进城,说看完电影请俺吃烩面,结果钱不够,买了俩火烧揣怀里,走回家的,三十多里地呢。” 表姐忽然想起啥:“妈,你以前老说俺爸木讷,不会疼人。” 大姑笑出眼泪:“他是木讷,可下雨天背俺过泥坑的是他,俺生你时在产房外蹲一宿的也是他。”她抹了把脸,“俺不是怕屋里有鬼,是怕那些日子没人提,就真跟他一起埋土里了。” 表姐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大姑在老家时,总对着空荡荡的堂屋说话,当时还以为她魔怔了,现在才明白,那是怕没人搭话,日子就断了线。 打那以后,表姐每晚都陪大姑坐会儿,听她讲以前的事。大姑父年轻时偷摘邻居的桃给她吃,被狗追得鞋都跑掉一只;俩人攒了半年钱买的黑白电视,大姑父鼓捣半宿才调出影儿来;就连吵架,大姑父气冲冲摔门出去,半小时后拎着块猪头肉回来,闷头切好端桌上,一句软话没有,可肉是她爱吃的瘦的。 有天晚上表姐起夜,客厅灯灭着,大姑蜷在沙发上睡得很沉,嘴角还微微翘着,手里攥着那张电影院门口的照片。 第二天表姐跟大姑说:“妈,咱把老家屋里的东西拾掇拾掇,有用的拉来,放阳台柜里,想瞅了就瞅瞅。” 大姑愣了愣,点头:“中,把你爸那件蓝布衫也带来,天凉了俺给改个坎肩,给小宝穿正好。” 现在大姑不咋提害怕的事了,天天早上起来给表姐擦皮鞋,晚上帮小宝检查作业,闲了就坐在阳台摆弄那盆绿萝——是从老家挪来的,以前大姑父总忘了浇水,现在大姑天天端着搪瓷缸子,一点一点往根上浇,叶子绿得发亮。 表姐有时瞅着大姑蹲在阳台浇花的背影,心里就想,老人说怕这怕那,未必是真怕啥具体的东西,可能就是怕日子空得慌,怕那些一起过过的时光,像没根的草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其实啊,人老了,心里最缺的不是大房子好床褥,是有个人能接住那些过去的日子,哪怕就是听着,笑着,偶尔搭一句“俺爸那会儿可真逗”,心里就踏实了。 那天大姑给绿萝浇水,忽然说:“你爸要还在,准得跟俺抢着浇这花,说俺浇多了烂根。” 表姐笑着接话:“那咱就多买个盆,一人浇一盆,看谁养得好。” 大姑抬头看她,眼里的光跟照片上年轻时一样亮,慢慢说:“中,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