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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一起最好的状态,大抵是深情而不纠缠。我既做好了与你共度一生的打算,也备好

两个人在一起最好的状态,大抵是深情而不纠缠。我既做好了与你共度一生的打算,也备好了接受你随时离开的准备——我满心爱你,而你,始终自由。 我是在巷尾老张的修表店里明白这意思的,今年春天,玉兰花刚谢的时候。 老张的店开了二十年,门脸比我家冰箱还窄,玻璃柜台里摆着上百只待修的表,有的蒙着灰,有的指针还在颤巍巍地走,像些不肯闭眼的老伙计。 我第一次踏进去是五年前,羽绒服拉链卡得死死的,大冷天急得冒汗。 他正低头拧表盖,头也没抬说“门边钳子自己拿”,手里的螺丝刀却轻轻搁在绒布上,没继续拆那块半旧的浪琴。 后来我成了常客,不是修东西,是去坐他那把吱呀响的藤椅。 他店里总飘着股机油混着松木香的味儿,后墙挂着个掉漆的挂钟,滴答声比别处慢半拍,每次我坐下,他就把桌角那杯晾到温乎的茉莉花茶往我这边推两指。 去年三月我那只戴了十年的坤表停了,表盘里的碎钻掉了两颗,像哭花了的脸。 老张接过表用放大镜瞅了三分钟,突然说“表芯该换了”,声音有点哑,“零件老了,跟人一样,熬不住通宵”。 我盯着他手上的茧子,比表壳上的划痕还深,他拿镊子的手抖都不抖,拆螺丝时跟解绳结似的轻。 那天之后我每周三下午都去,有时带块刚烤的蔓越莓饼干,有时拎袋新鲜的草莓。 他从不夸好吃,只是下次我去,桌上会多一小碟他腌的酸黄瓜,玻璃瓶装的,盖子拧得严严实实。 有次我妈住院,我熬了两个通宵,眼睛肿得像桃,他看我坐下就从抽屉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陈皮,“泡水喝,比咖啡提神”,没问我妈得的啥病,也没说“要不要帮忙”。 今年清明前,巷子里的玉兰花刚落,老张突然开始收拾柜台。 他把那些修了一半的表用红绳系好,挂在天花板的钩子上,像一串彩色的风铃。 我问他是不是要装修,他背对着我,正把那台老挂钟往纸箱里放,“去女儿那儿,她孩子该上小学了”。 我没接话,蹲下去帮他缠电线,他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我伸手想帮他推,他头往旁边偏了偏,我手僵在半空,他突然说“表修好了”。 那块坤表躺在绒布上,表盘里补上了两颗新的碎钻,比原来的还亮,表盖内侧刻着个比芝麻还小的“安”字。 “戴着吧,”他把表塞进我手心,“走时准,别老调时间,对表芯不好。” 邻居王婶撞见我们打包,扒着门框说“哎哟老张,你这走了,小李(我)咋办?你们俩这算啥?朋友不像朋友,亲人不像亲人的”。 老张没回头,我摸着表壳上的温度,突然想起去年冬天我发烧,迷迷糊糊听见门铃响,开门看见他站在雪地里,手里举着个保温杯,里面是姜糖水,他说“挂钟停了,来对对时”,其实那天他根本没带修表工具。 他走的前一天,把那把藤椅搬到我门口,“放你这儿,比放仓库强”,椅子腿上缠着圈红布条,是我去年过年时给他系的,他一直没摘。 现在老张走了三个月,他的店换成了奶茶铺,放着吵人的流行歌。 我还是每周三下午泡茶,茉莉花茶,晾到温乎,放在窗台,对着巷口的方向。 前几天收到他发来的照片,南方的阳台上摆着那台老挂钟,旁边多了盆茉莉,花苞鼓鼓的,他说“钟走得挺准,就是比这边快半小时”。 我回他“我学会调表芯了,上次那只旧怀表,我自己换的游丝”,没说我其实练了二十多次,废了三根细针。 王婶碰见我还说“你看你,当初留他一下能咋?现在想见都见不着”。 我当时没答,现在想想,算啥呢?大概是两个怕打扰别人的人,找到了不用说话也能懂的舒服。 老张总说“修表跟处人一样,不能太用力拧发条,也不能老不上弦”,现在才算真懂。 爱不是攥在手里的沙,是系在风筝线上的风,你往天上飞,我在地上走,线不断,就好。 现在挂钟在南方数着日头,藤椅在我家晒着太阳,茉莉花茶还在窗台上,温乎的,像他没走时一样。 我们没说过“想你”,也没提过“再见”,可我知道,他看挂钟的时候,会想起巷子里的玉兰花,就像我调表时,总会想起他拆螺丝时那双手,稳得像山。 深情不是天天腻在一起,是他走了,你觉得心里空了块地方,却不慌,因为你知道,那块地方种着他留下的种子,会自己发芽,不用你浇太多水。 就像老张说的,好的关系跟老座钟似的,有自己的节奏,太近了撞针,太远了停摆,不远不近,才能滴答滴答,走成一辈子。